红衣男子的声音极为尖利,说话间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味道。
易潇看着那男子,云淡风轻道,“我们的生死这是后话了,但是你……我相信一定比我们死的更早。”
红衣男子的面容一下子垮了下来,看着众人,脸上的嚣张再也不见,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你们……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易潇看着那红衣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把皇宫地图画下来给我,我就会放了你。”
红衣男子愣了下,他似乎没有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未等他想出什么,易潇后面的一句话紧跟而至,“你若是真的对你女王忠心,我也会成全你的这份忠心,让你为她尽忠,不过你放心,你死后,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死后的事情谁还能顾得上?
那红衣男子畏惧的看着易潇,许久没有说话。 易潇转身离开,同时给曲融使了一个眼色,曲融立即会意,将笔墨纸砚一起端了来。
和这个红衣男子有着深仇大恨的是沐卿悠,叶芷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况且这个男子还和沐卿悠之间有着一层血缘,叶芷更是不会将他如何。
至于他和沐卿悠之间的恩怨,就给他们两个人解决也便罢了。
……
走出这个佛堂,叶芷看着易潇,终于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潇对叶芷不同于其他人,言语间描述一件事自然也是详细了很多,“西连女王毕竟在杀人不见血的皇室中活了这么些年,你想要报仇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有了皇宫中的地图,其他事情自然好办的多。”
不可否认,易潇这话说的是没错的,现下就算叶芷再铁石心肠,心中也不免动容。
易潇远离朝堂纷争之后,竟然还是要算计这些。
但在叶芷心中,她和易潇两人之间,还是有着一层无法泯灭的隔阂,一声谢谢,却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
…… 到了晚上,叶芷在书房看书,门外突然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叶姑娘。”
这个人是曲融身边的一个侍卫,叶芷也是认得的,当下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什么事,进来说罢。”
房门被推开了,这个人走了进来,递给了叶芷一张地图,恭谨道,“这是公子让送来的。”
叶芷随意的看了一眼,知晓在这大概就是西连皇宫中的地图了,当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你们公子现下在什么地方?”
那人回道,“明日府中大喜,公子正在安排逐项事宜。” 叶芷一愣,手中的地图轻飘飘的落在了桌上。
是啊……明天是她自己大婚的日子,这样的日子,自己怎么能忘呢?
叶芷深深的叹了口气,挥手让那人退下,自己在窗子前坐下,任由皎洁的月光洒在脸上。
这么些时间了,云衣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他会不会在闲暇时,脑中会一闪而过自己的身影?
叶芷不知道,这件事,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叶芷将手伸出窗外,柔弱无骨的手指微微蜷曲着,似乎想抓住什么,但入眼的,只有那一望无际的月之光华。
凄楚的笑了一声,叶芷像是自言自语道,“师父,可能要辜负你费劲心思让我重生的这番心意了。”
对于疏影,叶芷不知自己心中到底该有什么样的感情,师徒之间的情谊自然是有的,但是后来这份情谊慢慢的变了味道,从此后,两人之间已经不止是那种多年未见产生的隔阂了。
叶芷的孩子丧命于她师父手中,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她心中每次想起都是致命的伤。
的确是这样。
叶芷的手指忍不住抓紧了窗框,几根手指的指甲顿时断裂,过了会儿,从指甲缝里才殷殷的流出鲜血来。
原本是十指连心,但是现在,叶芷却觉得自己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手指上的鲜血越流越多,最后一滴一滴的落在桌面上。
北风呼啸,叶芷觉得身上泛起一丝寒意,犹豫了下,关上了窗子。
拿起手绢将自己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了,叶芷伸手,将自己头上一根素银簪子拔了下来。
这根簪子朴实无华,上面花纹和样式都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
来到西连女国之后,易潇将她所需要的东西事无巨细每一件事都准备的很好,各类各样的珠宝首饰也置办了不少,但叶芷却很奇怪,无论她佩戴什么样的头饰,这根簪子,是永远都在它头上的。
这个小细节,可能易潇都没有发现。
簪子被拔下来之后,一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散落下来,叶芷坐在床边,缓缓的伸手,将簪子尖锐的那一面轻轻摩擦了两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叶芷对着簪头的位置轻轻一捏,不知是触动了什么,簪子的另一头就脱落了下来,那里面藏着的,是一根银针。
银针上闪着寒光,叶芷伸手碰了碰,犹豫了下,又不动声色的将那根簪子组装好,放到了枕头下面。
一夜无眠。
叶芷实在是睡不着,便强忍着身上的寒意将窗子打开了。
屋内原本是有火炉的,但是现在,这火炉在冬日寒风的‘照拂’下,用处也不是很大了。
就这么样,叶芷躺在床上,睁了一夜的眼睛,看着窗户外面月影渐西斜。
就这样,一直等到天光大亮。
原本以为今日会很早有人将自己叫醒,但叶芷似乎想多了,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
到了太阳都升起来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敲门声,“叶姑娘,你醒了么?”
叶芷躺在床上原本就是一夜没睡,这句话当然也听得清楚,当下就回了一句,“门没关。”
小夕领着几个少女走了进来,这几个少女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是凤冠霞帔。
那凤冠上面的珍珠光芒正盛,叶芷忍不住用手挡了下眼睛。
外面并不吵闹,小夕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叶姑娘起床洗漱吧,今天可是大好的日子呢。”
叶芷朝着窗外看了看,翻身起床。
几个侍女早有准备,沐浴之后给叶芷换上了一袭嫁衣,衣衫共九重,华裳逶迤在地上三尺有余,上面缝制的珍珠玉石不计其数,十分沉重。
穿上了衣服,小夕指挥着一个侍女有条不紊的端来一个白润如玉的瓷盆,瓷盆中里面是浅粉色的水,这颜色如同融化了的胭脂,从里面飘出一阵异香。
“这是什么?”叶芷终于开了口,这是她第二次穿上嫁衣了,上次和沐云衣的那次大婚,规矩也是十分的多,但当时,叶芷也并未见到过这个瓷盆。
小夕听到叶芷来问,于是便小声在叶芷耳边道,“这是西连女国的规矩,这水中是一种特殊的花儿做出来的,传说用这个浸手可以多子多福呢。”
“多子多福?”叶芷已经涂了红色的唇轻轻扬起,对着小夕道,“端下去。”
众人皆没有想到叶芷会突然变脸,当下都是一愣,小夕在旁边也愣了一下,之后示意身后那个是侍女将瓷盆端了下去,陪着笑脸道,“姑娘不喜欢鲜花汁子的味道我们便掠过这一道规矩。”
小夕在叶芷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有些事情她也能看得明白,当下也很快的给叶芷梳了妆,蒙上了红盖头,被人搀着下了阁楼。
之后叶芷心中便是恍恍惚惚的,眼前是红色的一片,没有半分喜悦的意思,反而是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外面传来了一些声音,叶芷也没有兴致去听,之后也不知道那个声音尖利的媒婆喊了一声什么,叶芷就觉得自己的手突然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这个人的手心细腻温暖,两人手指贴着手指,叶芷几乎都能感受到这人手中的掌纹。
叶芷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被人搀扶着做了一些似曾相识的动作,但随后又走了不远,耳边的喧哗声渐渐的便小了。
心中猛跳,有一种叫做恐惧的心思在胸腔中蔓延。
刚才那媒婆最后一句她听得很清楚。
洞房花烛夜么?
叶芷几乎连冷笑都不会了,脸上表情僵硬,额头上的汗珠肯定将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融化了,十根手中却是凉的。
开始抓着自己手的那只手已经没了,作为新郎官的易潇,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被搀扶着进了一个房间,叶芷眼前还是红通通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应该是坐在了床上吧?
这床很柔软,下面放置着硬物,应当是红枣桂圆这些。
叶芷能感受的到身边的人都退了出去,门也被人轻轻带上了。
屋内就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叶芷心中突然有些落寞,同时那种叫做恐惧的心理更胜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和上一次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当初对上沐云衣,她心中只有几分忐忑,而现在对上易潇,叶芷这才是真正的害怕了。
易潇不同于沐云衣,他要做的事情,也绝非是拒绝这两个字能阻止的。
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