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听温颜一开口,叶芷都忍俊不禁。
沐云衣看着周围乱七八糟的一团,无奈的抚了下额头,道,“温颜,让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听到沐云衣的声音,温颜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瞬间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抬首正欲说话,却又看到了叶芷,手中的人皮面具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极为尴尬,最后索性将手中的人皮面具扔在桌上,一边有模有样的给叶芷行了一个礼,“微臣温颜参见贵妃娘娘。” 叶芷看着温颜的眉眼,只觉得他和往日没有什么分别,微微点了下头,道,“起来吧。”
温颜转眸怒视沐云衣,那意思应该是问他怎么将叶芷带来了。
沐云衣也不理会他,只是弯腰将掉在地上的一本奏折捡了起来,道,“这里是怎么了,奏折你不看也便罢了,怎么扔到地上?”
温颜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接着就开始和沐云衣告状,道,“皇上有所不知,刚才微臣看到小白在房间里喵喵的叫,于是便将它带到了这里,但是微臣想,我们人的头发都是黑色的,这小白身上怎么是白色的呢?这样不是让人笑话未老先衰么?所以微臣就想了一个办法……”
“你的办法就是用墨汁将那白猫的毛染黑么?”沐云衣无奈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的这个异想天开的毛病?” 温颜垂下头,装模作样的给沐云衣跪下,嘴里不情不愿的说着,“微臣知罪……”
然后还未等沐云衣开口,温颜继续道,“谁知那猫太不知好歹,微臣用皇上的龙涎墨给它染毛,它不仅不从,还上蹿下跳,最后还挠了微臣,皇上要为微臣做主啊……”
沐云衣正欲发作,叶芷却将温颜的话接了下来,道,“这么说……你认为是那猫的过错了?”
温颜转头看着叶芷,眼神终于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道,“贵妃娘娘圣明。”
沐云衣想不到叶芷竟然会理会温颜这么荒谬的事情,一时间也有些好奇,手上整理奏章的动作停了下来,也看着叶芷。 叶芷伸手抚了下衣袖,看着规规矩矩的跪在地板上的温颜,微微翘起了唇角,道,“既然如此,皇上,不如将那猫杀了,给温爱卿炖了补补身子,为温爱卿报了被羞辱之仇,如何?”
沐云衣盯着叶芷,然后目光又扫过脸色不寻常的温颜,最后竟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其实他也想看看,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看到沐云衣点头,温颜一脸诧异的抬首,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格外显眼。
反观叶芷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垂眸对温颜笑了下,那如同秋水一般的眸子中却隐藏着一股特殊的笑意,“这猫是温太医的仇人,温太医若是不亲手去杀,又怎能解恨呢?”
此话一出,温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也不敢抬头再看沐云衣,而是垂首道,“既是贵妃娘娘这般为微臣着想,微臣也不敢辜负了贵妃娘娘的好意,微臣告退。” 正说着,还未等沐云衣开口,温颜便一掀衣袍,拂袖而去。
叶芷看着温颜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温颜竟然是一点都没有变。
当年在槐雪峰上之时,温颜曾来找云衣,叶芷当时正在那枫树林中教沐云衣练习鞭法,而温颜则在旁边看,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槐雪峰的枫树林极为僻静,常常有野猫出没,那野猫一般也不伤人,但不知怎的,温颜似乎和那槐雪峰上的野猫有深仇大恨一般,那日入夜之后,温颜便被数只野猫围攻。
被叶芷看到之后便用蛇骨鞭将那些野猫在温颜面前迅速杀掉,这原本是没什么,但恰好,这个经常被野猫找麻烦的温颜却又是极为爱猫的,这件事在他心上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曾经好一段时间没有来槐雪峰。 沐云衣当时也纳闷,问起叶芷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叶芷却是笑而不答。
温颜爱猫却又怕猫的习惯,倒是一点没变,而这一点,就连沐云衣,也不曾知道。
沐云衣看着叶芷,待到温颜出了殿门之后才道,“你和温颜很熟?”
叶芷转头看了沐云衣一眼,道,“不曾见过。”
沐云衣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整理桌上的奏折,那些未干的墨汁不小心溅到他身上两滴,素色的衣衫上顿时开了两朵墨花。
叶芷坐在沐云衣身边,看着他手上不带停顿的动作,皱眉道,“你是皇帝,这些事情该让宫女太监来处理,你亲手来做像什么样子?”
沐云衣并未去看叶芷,将手中的一摞奏折放在桌边,道,“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好,只有自己亲自下手整理,才有属于自己的味道。”
叶芷点头,伸手将那砚台放到桌边,道,“说得有理。”
沐云衣抬眼看了下叶芷,伸手将放在桌上的狼毫笔拿在手中,认真的看着奏折。
叶芷坐在旁边,直到夜上掌灯。
夜晚有些冷,小咏子早早的就给这两人送上了厚厚的狐裘披风放在了叶芷的手边。
叶芷看了眼那狐裘,往旁边推了一推,她知道沐云衣的习惯,他若是熬夜,不到两更天,只要天气不是很冷,他是绝对不愿意披上累赘的狐裘的。
窗外寒月慕水,宫女太监在外面守夜,手中灯笼发出的点点灯光如同月晕一般,散在殿外。
叶芷就这么看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
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沐云衣手中笔都未停上一下。
叶芷站在一旁,时不时的给沐云衣磨墨,然后又继续坐在窗台前看月亮。
沐云衣抬眼看了下脸上已然露出疲惫的叶芷,手中的笔仍旧未停顿,道,“你若是困了,就先去歇息吧。”
叶芷回过头,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好看,柔柔的酒窝衬映着那张小巧的脸,冁然一笑,“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儿。”
沐云衣头也不抬,道,“在永宁宫的人都是我贴身的宫人,没有外人来,你不必这样与我相称,你说的若全是真的,那我可能还要称你一声师姐,臣妾这二字,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便不必说了。”
叶芷笑了笑,伸手将头上束发的一根墨玉簪拔了下来,在蜡烛的烛心中慢悠悠的挑着,道,“那就这样,我也的确不喜欢这个称谓。”
的确是不习惯,之前她是他师父,如今却要在他面前称呼自己为臣妾,这一切,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回来的。
沐云衣又翻开了一本奏折,手中的笔却迟迟不肯落下,眉头紧紧的皱着,最后将那本奏折扔在了一旁。
叶芷看着沐云衣的动作,也皱了下眉,但因为两人距离挺远,那桌上的奏折上字迹也太小,叶芷看不大清楚。
刚欲开口问沐云衣是什么情况,门外小咏子的声音便传了来,“皇上,温国师来了。”
话音刚落,殿门已然打开,走进门的正是换了一身浅棕色衣衫的温颜,他的脸上唇边还带着一抹红红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颜色,他一进殿,叶芷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因为温颜的身上,带着一股极为浓烈的胭脂香。
沐云衣显然也是对这种味道闻不大习惯,微微蹙了下眉,看了看温颜,又看了眼窗外的月朗星稀,道,“你怎么现在来了?”
温颜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他的眸子下意识的转向了叶芷。
沐云衣会意,看向了叶芷。
还未等他开口,叶芷便重新将那墨玉簪子戴在了头上,站起了身,轻轻抚了下衣袖,对沐云衣道,“皇上,今晚月色甚好,臣妾刚来宫中不久,想出去走走,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沐云衣看向叶芷,眸中暗色一沉,道,“月高风黑,娴贵妃一人怕是不安全,踏雪,寻梅,你们二人陪着娴贵妃,好好伺候着,不得有误。”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从殿门外走了出来,猛的一看,这两人长得竟有七八分相像。
叶芷对沐云衣行了一个礼,道,“臣妾告退。”
踏雪寻梅二人引着叶芷走出殿门,“贵妃娘娘这边请。”
走出殿门的那一刻,叶芷转眸看了下温颜,而这时的温颜手中正拿着那本被沐云衣扔在桌上的奏折,并未发觉叶芷的目光。
那个身穿梅红色衣衫的少女声音格外清脆,对叶芷道,“贵妃娘娘是想去哪里看看?”
叶芷看着那穿梅红色衣衫的女子,又看了看在她旁边一言不发的那个穿白色薄纱的女子,不觉莞尔,道,“你们二人一名踏雪,一名寻梅,这名字倒起的雅致。”
那穿梅红色衫子的少女捂着嘴痴痴的笑了两声,道,“多谢贵妃娘娘夸赞,是皇上怜惜奴婢,才将这两个雅致的名字赐给了奴婢。”
旁边那穿素白色衣衫的女子却依旧一言不发,面色清冷。
叶芷不由得多看了那女子两眼。
那穿梅红色衣衫的少女看叶芷的目光转移,立刻变了脸色,强装笑颜挡住叶芷看向那白衣女子的视线道,“贵妃娘娘,姐姐性子一向如此,并非是有意冒犯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