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出去不久之后,夏行川睁开双目,明媚的眼眸清澈干净。看到我们来,却并不惊讶,只是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却是一怔恍惚。
我跳过夏景轩的身边,靠近夏行川,将他身后的枕头放平,只是匆匆的一瞥,他却瘦了不少,我不免的心疼,眼泪控制不住的又往下掉。
“苏苏,别哭……”
他叫我什么,他刚刚唤我苏苏,久违的那句苏苏。难道他都全部记起来了?是记起来了么……
“我知道你会来,所以一直等着你们。”他的双手轻拍我的手背,眼底的温柔更甚从前,“不过,才一周的功夫,你这是怎么搞的,形色消瘦,难道表哥待你不好?”
我仰头望着他,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越发的清晰明亮,一如从前的高贵优雅,就算是病着,都能病出一番涵养出来。枕头边上整齐的摆放着几本书,修长的手指慵懒的放在被褥上,眼睛宁静的似深秋寂静的湖一般忧森晶亮。
我将切好的水果用牙签占住,小心翼翼的举到他的嘴边,笑着说:“连日来的失眠,并无大碍,休息调养几天就好了。”
夏行川伸手将牙签捏住,放入盘子当中,清亮的眸子从我身上跳开,落在身后的夏景轩身上,声音安润:“大哥果然对你另眼相待,仔细想想他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是锦衣玉食的过着舒坦的日子,倒是你与别人不同。”
话音未落,Angel打水已经回来,她嫣然微笑的样子,如缕春风,让人为之心神安详陶醉。
“嫂子,大哥喝水。”她笑着将水杯一一递了过来,洁白的雪纺纱裙甜美如丝。
我飞快的站了起来,接过水杯,从床边退到夏景轩的身后,Angel的小腹微微隆起,双手正不自觉的抚摸着它,眼睛里溢满了真挚的爱。我想我真是自讨没趣,越活越糊涂了,夏景轩怎么会那么好心带我过来探视夏行川,他这是巴望着我看到他们一对秀恩爱的模样,他这是叫我死心,对,就是彻底的死心。可是他怎么能明白,我爱他,我爱夏行川,却与他无关,我就是这么的执迷不悟,总是奢望着能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当个莫漠口中低贱的女人,专门抢别人的男人,那又有什么关系。
“大哥,你带Angel去做个B超,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有些事情,我想单独跟苏苏谈谈,你看行吗?”夏行川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求人语气,向夏景轩发出求助。
“也好,不过行川,大哥可不是没提醒过你,要叫嫂子。”
“都是昔日同窗旧友,我倒是叫不出口,不然等大哥豪娶了她,我再改口也不迟。”夏行川嘴角微扬,好看的笑容浅浅的挂在嘴边,语气轻柔充满了玩味,却看不出一丝不快。
“也好。”男人闷哼一声,从我的身后猛地拥住我的身子,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即使快死之人,留你们独处一室,又有何不可?”
“你……”我顿时气结,又不好发作,只得拿眼横他。
只见他却温厚有礼的说道:“那行,行川,就让你嫂子多陪陪你,我这就带弟媳过去检查。”
夏行川微微点头表示肯定。Angel灿烂甜蜜的笑容依旧,让我错愕的以为她像是件雕塑的艺术品一般,亦幻亦真。
诺大空旷的病房里,徒留我们两个人静谧的相互对视,我远远的站着,呼吸着,心酸也开始跟着泛滥,夏景轩说他会死,可是我却不相信。经历了生死的我,总是能那么灵敏的嗅觉到死亡的气息,我害怕这种凄厉的感觉,当你用劲全力想要挽回的时候,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慢慢的流逝,就连哭的时间都不曾留给你。所以,我更加珍惜此时此刻,纵使他的记忆里没有我,只要我的有就行,连同他的记忆,我一样都给他留着。
“你又哭了,苏苏。”他笑,指着床边的凳子,看着我说:“我这么叫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我走到他的床前,他的脸色苍白,神气却很好。这让我想起有次从青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躺在病床上,他那时候如同我这般一样,面目猩红,满心的疼惜。我清楚的记得,他当时掷地有声的对我说,“苏晴你给我听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把你伤害,就连老天也不能。”可是现在想想又是多么的可笑,就是偏偏老天夺走了我至亲骨血的亲人,彻底的把我伤透了,现在时间又要跑过来夺走我的爱人。
“坐。”他说。
我轻轻的坐下,身子微微往前倾斜,努力的笑起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医生怎么说?”
“今天不聊这个,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就算是死,也要死而无憾。”他笑着说,好看的手指轻敲手中的书,那是一本《简。爱》,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代表作。
“我很喜欢这本书。”我指着他手里的书,笑着说:“没想你也会看。”
“我用了一夜的时间将它看完,感觉还不错。”他接着说。
在我心里,《简·爱》是一部完美而伟大的著作,因为它使我懂得了什么是善恶美丑,学会了怎样坚强,尤其再我失去亲人以后,那两年被夏景轩囚禁的日子,书中的主人公简·爱几乎就是我瞻仰的神。她的聪明、善良、坚强、有主见,深深的感化了我。简·爱的一生悲欢离合,遭遇了许多挫折和坎坷,可以说是不幸的,但是她却从不向命运低头,任何困难在她面前都会感到恐惧。我想夏行川不知能否如同我一般,从这本字里行间的句子里,看到了生的希望。
“苏苏?”他说。
“怎么了?”
“我知道我们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所有的人都不告诉我,你能告诉我吗?哪怕我对这个记忆是那么的陌生。”他有些沮丧的垂下头。
“对不起,我不能。这样对你并不好,最起码你现在不能受刺激。”我说。
“我能感觉到,我爱过你,你却一直爱着我?”他苦笑的说着。
“你想多了。”
“看来你是没有打算要跟我说实话了。”他轻叹,俊眉微蹙,修长的手指收缩成一个拳,手指关节处发出清脆的响声,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显得异常的冷漠,“那你为什么哭?”
对,我为什么哭、仅仅因为他是夏行川吗?还是因为可怜可悲自己的遭遇?
我多么希望,他能记得我们之间的故事。我多么希望,在他的生命里,我能占有重要的位置,亦如同我一般,刻骨铭心的怀念。可是现在,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过活,都成为了奢望,我应该是因为这个而哭泣的吧。
我在愁伤一个璀璨的生命日渐凋零。
“我听说,你这个病是可以治愈的,我有个朋友就在这附近一家医院的脑科部门。”我小心翼翼的说着。
“苏苏,这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谢谢你的一片好心。我的私人医生今晚就会从国外飞过来,他是个极其有趣的人。”
初次发病“这是你第一次发病吗?之前有没有过什么症状?”我说。
“你也知道,我们演奏家经常会世界各地的跑,偶尔的疲倦乏力,并不能引起我的注意。这是初次的发病,除了呕吐失眠,暂时没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我起身倒了杯水递了过去,雪白的纱幔将赤列的阳光挡在窗外,这里是VIP贵宾所,也只有像他们这么有钱的人才可以住得起,平常百姓怕是生不起这种病,也绝不可能住上这么好的医院住所,能有幸有个床位显然已经很是不错了。
“小心烫,多喝些水。你现在最是需要休息。”我笑着说。
夏行川礼貌的接过水杯,却不着急喝,将它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明亮的眼眸看着我,好看的嘴角清扬一个转眼即使的笑容,“你不用担心,我一时半会的死不了。我不想成天躺在这里成为一个废人。所以我不会待在这里太久。”
“你怎么能胡来?”我瞪大眼睛,一想到夏景轩在我耳边嘀咕他活不长久,我的情绪异常的失控。显然,我突然的大叫惹得他一阵震惊。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温顺的女人,看来我对你要刮目相看了。”他突然笑的很是优雅,弯弯的眼睛沁满了温暖,“你要知道,我是个为了音乐而生的人,我的生命里是不可以没有音乐,我不能躺在这里看着我的灵魂消失殆尽,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你懂吗?信仰,你懂吗?我不知道你是否有信仰。”
“我觉得你这样极其的自私,你怎么只为自己活着,只想着考虑自己的感受?你想过那些爱你的人吗?Angel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叫她怎么活?你就这么不要命了?”我的分贝很大,至少诺大的房子里都是我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