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讥笑了一声:“当然,我们夏家是要办喜事的,夏家有后了,难道不应该办喜事吗?”
我对上他的眼眸,笑的灿烂:“当然,这的确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不过,我说的是另外一件……”
“另外一件?”他不解的看我。
“是啊,夏家还有一件高兴的事儿,你不说我攀高枝了吗?我是攀高枝了,我马上就要大婚了,你知道的,大婚对象就是行川,麻烦您下次见到我请喊一声我弟妹。”
我们距离的如此近,我感觉他的胸膛起起伏伏,似是要炸了一般,他的眼神近乎心碎,尽管他掩饰的很好,我还是能感觉他眼底的伤,连着他的心再到四肢百骸都在疼。
他的手下意识的掐住我的喉咙,比以往的都要用力,他的脸冰冷,眸子狠厉,这一瞬,他想我彻底的消失,哪怕是一秒,他都不想看见我。
他想我死,我感觉到了他心底绝望死亡的气息,他在恨我!
我先前每一次说道他在恨我,都没有这一次来的彻底,他的恨宛若挂在天际的九天悬河,从此不休不止。
爱也罢,恨也罢,终究是尘缘俗世的一场孽缘吧了。
我没有想过去挣扎,我就那么瞪大眼睛直视他的眼睛,他漆黑幽暗的眼眸里有着我苍白的面孔,精致的面孔,死亡的面孔……那是一张没有希望的笑脸,即使命悬一线,我还能对他笑的出来,我是该有多残忍。
“你哪怕,留给我一丝喘息的缝隙,我也不会这般恨你。苏苏,真的死了。彻底的死了,在我心里。”他的眸子猩红,眼眶有些湿润,他指着自己的胸膛一字一顿的对我说,“从此,在这里,苏苏也好简艾也罢,我都不会留给她一丝一毫的气息,连死亡的气息,我都不会留……滚!”
他的胳膊顺势一挥,我便毫无悬念的摔倒在地。
膝盖,胳膊肘,会疼,说明我还好好的,我没有死……
“你们欺负简艾,我不要和你们玩……”
我不知道行川是什么时候从病房门里走出来的,他的表情有些呆滞,走路没有节奏,速度却很快。
他急急的将我从地面上扶起,撇撇嘴想哭。
“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他像个孩子似的,委屈的只会说这一句话。
我温婉的看着他,安慰他:“别怕,简艾没事。我们在玩游戏,摔跤的游戏……你看,简艾身体棒棒的,多好!”
我尝试在他面前扭扭腰,甩甩胳膊,以证明自己身强力壮。
“那我也要玩,可以带我一起玩吗?”他拍手,先前的忧伤和委屈顷刻间烟消云散,没了踪迹。
我牵着他的手,向楼梯口走,不再回头。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楼道里婉转清扬,我说:“好,简艾带你一起玩……不过,行川哥哥要听简艾的话,好不好?”
“好,行川乖乖,最听简艾和苏苏的话……”
“真棒,那么简艾带你去理发,洗澡,好不好?”
“好。”
“行川哥哥,愿意一辈子跟简艾待在一起吗?”
“愿意。”他回答的干脆,声音爽朗,“那要和苏苏一起吗?”
我眯眼,心被微微扯了一下,疼。
“当然,苏苏和简艾永远都陪着你。”
“那我们永远就在一起,不分开好了……以后,我还要保护简艾、也保护苏苏……”
我笑着仰头看他,他的笑容明媚,表情生动,快乐的幸福很快就感染了我。
“简艾也要保护行川哥哥,简艾嫁给你好不好?”
“嫁?什么是嫁?是可以吃的巧克力糖吗?”
“不是,嫁的意思就是娶,娶的意思就是一辈子不分开,你愿意吗?”
他兴奋没有节奏的拍手:“好噢……简艾要嫁给我了……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我要保护简艾……”
“行川哥哥,真棒!”
……………………
金湖水岸已不在是行川的住处,夏老太爷在上海有自己的院子,跟彼岸花开相比,只会更阔气,更奢华,更高大上,更令人感到豪门深院里的那股雍容华贵身后的孤寂。
院子里的花圃即使硬着冷冻,也会繁花似锦,整个院子有花圃,水池,亭台轩榭,应有尽有,只会多,不会少……
假山的后院还有宗庙祠堂,祠堂供着夏家先辈的灵位。
看样子,夏家大宅是搬迁到了上海了,连着祖籍也跟着牵过来了,不然,我不会在宗庙祠堂这条院子里,看到行川母亲、父亲以及夏振兴的灵位……
夏老太爷的院子,没有特别好听的名字,却也不会失去了俗气:兰竹庭。
兰竹庭,总觉得兰竹像是谁的名字,这个院子是为了纪念着谁,而修葺的。
这让我想到一年前,我与Angel被夏振兴绑架的那次,在崇明农家的一处后院里,那个有着历史印记的皮箱以及那层层叠叠的旗袍,外加一块兰花包边的怀表,当时只觉得这款怀表身后有着故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敏感的原因,会不会这个兰竹庭跟这块怀表会有渊源?
我将口袋里的怀表,对着暖阳看了又看,总觉得那些模糊的纹路背后,有着故事主人曾经的芳华,我不得不说,这块怀表它有着蛊惑人心的本领。
我很庆幸,出身名门的是Angel,见过世面,看过的物件也多,即使少见一些稀奇的物件也不会有太多的好奇,所以,当初这块怀表在她失去了好奇心以后,便落在了我的手里。
我身后有细微的脚步声,很轻。
我回头,一眼便瞅见躲在门背后的行川,他在跟玩躲猫猫,这样的游戏从昨晚到今天已经玩了无数次。
他的精力比小孩子还要旺盛,相比之下,我只能弱弱的配合,的确心有余而力不足。浑身带着疲倦,一如延伸在每个神经里的懒癌一般,只想找个床榻,睡死过去,才肯罢休。
“行川哥哥,别闹……你去做作业好不好?”
我将他从门后拽了出来。
“我要躲猫猫!”他抵抗。
“简艾,很累,简艾想休息……”
他指了指窗外:“阳光高高,现在睡觉,羞羞……”
我额头冒汗:“可是简艾很困,怎么办?”
“简艾,你昨晚没睡好吗?”他天真的问。
我能睡好么?捉迷藏玩游戏折腾到了半夜,睡觉还要读故事,读完故事还要吃小熊饼干,吃完饼干好不容易可以睡了吧,他要嚷着嘘嘘……
好不容易天见亮了,又被管家叫出去学做早餐,还要给夏老太爷请安……请完安了,接着喂他吃饭……我哪还有时间去休息?
好在今天是周末,伟大的人民政府休息,否则一早便被拎出去办结婚证去了。
有风吹过,哗啦啦的将帘子卷了起来,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冷了?”他站在我的身后,声音水色般的干净。
我转身,回头,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他眉目低垂,脸上有着澄澈的笑容。他足自洒脱,衣袂飘飘,理了干净的寸头,刮了干净的胡子,整个人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我错愕的以为,从前的行川又回来了。
“不冷。”我笑的温婉的,抬手去摩挲他的眉,他的脸颊,“行川哥哥,你冷不冷?”
他对我摇头,拍手一蹦一跳的原地围着我转,我知道那些美好的假象都是我的错觉。
他的好奇心挺重,我手上的那块怀表很快便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他傻傻的对我笑:“简艾,这是什么东西?可不可以给我玩?”
他比我高出不少,我却要一直仰着头看他,语气又要像个小孩子似的哄他,这样的情景有些令人感到滑稽的同时也觉得让人心酸。
“当然,可以。不过,行川哥哥,你要做完作业,才可以玩。”我哄他,指了指书房里的毛笔,笑着对他说,“你今天的毛笔字,还没有练。”
自从他做完后脑开颅手术以后,他的智力只有孩童一般大小,但据桑槐博士说,多练习他从前喜欢做的事情,有可能帮助他恢复智力以及记忆,所以夏老太爷每天都有给行川安排了不少功课。现在我过来了,那么这样对他功课上的监督,便落在了我的头上,我首要的任务除了照顾好他的衣食住行以及生活健康,那么接下来他的功课便是头等大事。
“可是,简艾,我写的不好……手累……酸……我想弹钢琴,我可不可以弹琴?”他跟我讨价还价。
“上午练书法,下午弹琴噢。”我好言好语的笑着对他说。
他撇撇嘴,居高临下的看我,傻里傻气的嘟囔:“简艾,我可不可以上午弹琴,下午也弹琴?”
好想找个凳子站在上面,对他八面威风的说,不可以。
“不行噢……行川哥哥,你若是不听话的话,爷爷就不会给简艾饭吃,那么简艾就会挨饿……然后简艾有可能就会被饿死,到时候,行川哥哥就看不到简艾了呀……你确定你不要练书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