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行川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我放在腿上的左手,他微微侧过脸看向梁俊那一侧,笑着问:“梁伯父晋升为副局了吧姑妈现在身体怎么样好一段时间没拜访她了。”
梁俊眯眼坏笑:“怎么突然关心我妈是不是准备走迂回路线,先将我妈这颗棋子拿下,然后再攻城掠地,杀回夏家老宅”对方顿了顿,“行川,不是我打击你,我妈那颗棋子可不好走,想带苏苏回夏家老宅,不易”
“你我兄弟一场,这不是还有你的吗你忍心隔岸观火看热闹,而不过来祝我一臂之力”夏行川挑眉,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虾球放入我的碗里,继续笑,“苏苏,你最爱的虾球,多吃点。”
梁俊嚼着凉拌小黄瓜,咂吧着嘴好半天才说道:“我妈一直迷恋邓丽君的歌,我想你可以从这里入手,找几张珍藏版或者是绝版的碟送过去,会事半功倍。”对方冷淡的眸子落在我的脸上,继续说道,“当然,这个女人如果讨不得我妈的欢心,一切都白搭”
靠,我有这么不堪吗我就那么上不了台面吗我就那么拿不出手吗我表现的就那么想要嫁人吗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嫁进夏家老宅吗难道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只有夏家的大门可以进了
梁俊的话无疑刺激到了我,我苏晴根本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我何必跟自己的心情过不去,低眉顺目的舔着脸去看别人的脸色,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斤量是否够称,够有资格进夏家门的资本
手上传来一股力道,夏行川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笑着看我:“没胃口了”
我气呼呼的看他,不说话。
他挑眉,眼底的温润不减:“乖,不愿意听,那就上楼歇着吧,回头让吴啊姨将新熬的鸽子汤给你端过去。”
我皱眉:“我回去了,你们聊”
我从椅子上站起,准备撤离他们这场无聊的话题,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夏行川抓住我的手臂,声音满是宠溺:“乖,别闹。”他从椅子上站起,倾着身子微微向我耳边凑过来,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脾气这么坏,怎么做我的夏太太,罚你上楼打扫卫生。”
我本想抗议,结果在他那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看到了无限被放大的孤寂,终是不忍,微微侧过脸去一路小跑向楼梯口迈去。2yt
“看样子,她只听你的话,夏景轩拿她没有半点法子,还是你行。”这是梁俊的声音,我停在楼上的玄关处,打算做个长耳兔,偷听。
“她是个倔犟的丫头。”夏行川跟着浅笑,“姑妈什么时候回上海”
“她现在在米兰,至少要到国庆以后。你想好了”
“嗯,这个决定做的晚了些,好在还来得及。”
“等夏景轩回来,他会不会疯纪留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angel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再说吧,于情于理,景轩大哥不适合照顾她,他这个人行踪不定,城府太深,狡猾的像只狐狸。无论他多爱苏苏,她都会受到伤害。所以即使我病入膏肓了,也要将她以后的路铺好铺平”
“铺好铺平”梁俊疑惑的问,“怎么才算铺好铺平难道你打算跟她结婚就是为了死后将遗产都给她这就是你说的铺好铺平”
“我不知道”
楼下的气氛陷入异常冷漠的僵局。
我想夏景轩根本就不是什么狡猾的狐狸,再对待我的态度上,他表现的更像个猎人。
半晌空气传来哒哒上楼的脚步声,如此笨重的声响应该是吴婶上楼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退进房间里,呆呆的坐立在床沿边上,落地窗外是游轮哒哒的马达声,一股清风迎面轻抚而来,落地窗帘随风飘散。初秋的天气,天高云阔,即使阳光热烈却依然阻挡不了秋的那抹离殇。
比起他的付出,我说的爱,太轻,太浅,也太远
“姑娘,汤我给你送来了,按照少爷的交代,加了几味中药,趁热喝,效果好。”吴婶敲门而入,目露慈祥,“姑娘,姑娘”
我怔了怔,半晌才回过神,接过汤低头将汤喝了个干净,讪讪的笑:“谢谢”
我将空的碗递了过去,对方接过碗,没有打算要离去的准备。
我抬头认真的看着她,她的眼梢是细密的皱纹,因为比较胖,所以显得身子臃肿。
对方迟迟不肯开口,我只好打破静谧,笑着的说道:“吴婶,有话不妨直说。”
“我开始照顾少爷的时候,他才十二岁。一转眼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吴婶语言又止,不像是个多话的人。
“您想传达什么信息”我反问,笑着看她。
“没什么,就是希望姑娘能好好待少爷,毕竟能让他面红耳赤跟族里争执的姑娘独你一人。”她一边将空碗摆放好,一边慈眉善目的看着我说,“我是过来人,感情这种东西经不起后悔也经不起贪欲,你若真心爱少爷就不要顾忌太多,否则再多的执念最后也只是一个人顾影自怜的后悔莫及”
“您什么意思”我狐疑的簇着眉头看她。
“姑娘跟景轩少爷的事情略有耳闻,只是希望在对待感情这件事情上,还是不要三心二意的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轻笑,语速缓慢,听在耳朵里却格外的刺耳,看样子就连夏家的一个老妈子也不见得待见我。
我背过身去不再看她,窗外明明上一秒还晴朗的天气,此刻却零星的开始飘起细雨,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声音,我知道身后的人已经退了回了出去,走远。
我微微眯眼,自嘲的冷笑:苏晴,你这是飞蛾扑火的等着自取其辱吗
我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原来一切都不受控制的沧海桑田。我以为我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原来距离的越近,越看不清最初原来守候爱的样子。
很奇怪,人有的时候就是一种怀旧的动物,总觉得逝去的美好才是眼下最弥足珍贵的。
我想我的不甘和等候,有可能就是一种怀旧的情怀,我贪恋过去与行川种种的回忆,那种青涩萌芽般的情感的确稀罕的珍贵,可是比起他的给予,我在这条爱情的道路上付出的努力显得格外微不足道,或许抛开杂念,所有期许的美好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是为什么夏景轩那张邪魅妖娆的脸轻而易举的就闪进了脑海里,掀起不少郁闷烦躁的小火花我迷惑了
“苏苏”身后想起夏行川好听的声音。
我清清嗓子,声音暗哑:“他回去了”
“嗯”他走近,站在我的身后,抬手将我的身子板正,水色般的目光柔柔的落在我的脸上,“怎么又哭了你傻不傻”
“为了我,值得吗”我问。
“说什么痴话,没有值不值”他将我揽入怀里,手掌轻拍我的后背,“我的苏苏受了那么多苦,没有父母、没有家、没有亲人、阴郁倔强的像根飘零的枯草,这么多年靠着那点执着的信念,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却仍然过的不好,我不忍心,哪怕进入阴曹地府,我也不放心啊。苏苏,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所以你才向我求婚为我争取财产的吗”我抬头看他,对上那双深不见底漆黑的眼眸,“我什么都不要,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这就足够了,哪怕让我吃糠咽菜我也幸福”我顿了顿,声音嘶哑的不像样子,“我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更不不能没有你你知不知道,只要让我知道你还好好的活着,就算我这一辈子不见你,我也心甘情愿”
“苏苏,你是个傻瓜。”他的声音暗哑,拥着我的胳膊十分用力。
“你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我哽咽,“我不想你死,我要你活,为什么老天爷会让你得这种病为什生这种绝症的不是我阎王要收就收我这样的烂命,为什么偏偏跟你这样满腹经纶的过不去为什么”
“因为就连阎王都嫉妒我的幸福,所以忍不住提前召唤我了”他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夏行川怔了怔,“乖,不哭了,我们都要好好的。你什么都不要管,一切听我的,就当了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执念吧”
他的脸色苍白,笑容却灿烂的清澈,我伸手轻抚他的那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声音干涩:“医生说,还有多久时间”
他笑容满面的看着我,似一坛陈年花雕酒暖人心田:“一年。”他的喉结微微颤动,像在吞咽口水,“对我来说,一年足够了”
一年一年一年
多么刺眼的字眼儿,它顷刻间撕碎了我淡定伪装的心里防线。
眼前的这个人,跟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他说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灵魂深处,只有一年的时间
能哭再此刻看来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满目苍痍的伤口,痛彻心扉的柔肠百结,随着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慢慢的开始瓦解。
...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