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负手而立,冷眼视之。
“我早就说过,你眼力不行!”
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呛得冯恭直欲吐血。
说实在话,以前他认为自己够目中无人了,谁知道今日竟然遇到比他还要嚣张的人。
咔咔——
斗宝场黑暗的角落里,忽而传来几道窸窣的轻微响声。
只见冯恭抬起手,勒令藏在黑暗角落的人,“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对他出手。”
在场的人皆是惊恐的左右相顾。
原来天门一直安排了守卫藏在黑暗中。
一旦有人闹事,很快就会遭受到他们的雷霆打击,绝不让骚乱蔓延开来。
没人能找到暗处的神秘守卫。
无形之中,犹如鬼魅一般缭绕于他们心头,从而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冯恭的命令,黑暗中的人立即回到原处,再次隐匿踪迹。
叶天生抬了下眼皮,心底暗暗念了一个数字:五个。
仅是一瞬间的工夫,叶天生早已洞察秋毫,知晓藏在暗处一共有五人,连具体位置都是了然于胸。
这几个人实力不弱。
单对单的话,叶天生有信心打赢。
假如五个人一块上,以他尚未恢复的实力,也得掂量一二。
冯恭摸了摸下巴,又问了一句:“那件斗彩真是清乾隆景德窑仿制的?”
叶天生冷声道:“我从不出错。”
别人说这话。
冯恭只当是放屁。
他是天门第一鉴宝师,谁有资格在他面前讲这种大话。
然而,这一次不行。
叶天生给他带来的震撼着实太强烈了。
或许他真的看走了眼。
“有何凭证?”冯恭问道。
“你不只是眼拙,而且见识浅薄!就这点本事,也好意思来当斗宝裁判?”
叶天生轻蔑一笑,“你还是回去耕田吧!”
“你……”
连番受辱,佛都有火。
冯恭正要发作,却又听到叶天生接下来的一番话。
“依据明朝沈德符《敝帚轩剩语》中所言:本朝窑器用白地青花,间装五色,为今古之冠,如宣品最贵,近日又重成窑,出宣窑之上。”
“可见斗彩瓷始于明宣德时期,不过实物罕见,故一般认为其创烧于明成化时期。”
“明成化时期的斗彩最受推崇,又称之为‘成窑彩’或 ‘青花间装五色’。”
“传世成化斗彩瓷器图案绘画简练,内容主要是花鸟、人物。它的做法是先用青花在白色瓷胎上勾勒出所绘图案的轮廓线,罩釉高温烧成后,再在釉上按图案的不同部位,根据所需填入不同的彩色,一般是3至5种,最后入彩炉低温烧成。”
冯恭听罢,暗暗点头。
关于斗彩瓷的记载,他祖辈留下的书中有不少描述,的确如叶天生所言。
只是这不足以证明那件斗彩是清乾隆时期的仿制品。
冯恭摇头道:“明朝沈德符《敝帚轩剩语》,这本古籍我看过,但你想用这个来证明,恐怕……”
“孤陋寡闻的井底蛙!”
叶天生冷然斥骂。
不等冯恭做出反应,已是另一番述说。
“清内务府造办处档案中有关彩瓷的记述!”
“雍正七年四月十三日记:圆明园来帖,太监刘希义交来成窑五彩瓷罐一件(无盖)。传旨,着做木样呈览。奉旨,将此罐交年希尧添一盖,照此样烧造几件。原样花纹不甚好,可说与年希尧往精细里改画……”
“因此,现今京城皇宫里收藏的成化斗彩罐有盖者多数为雍正时后配,所以以上所记‘成窑五彩’可能就是成化斗彩。”
“乾隆三年六月二十五日记:太监高玉交首领萨木哈、催总白世秀宣窑青花有耳盖碗,五彩暗八仙铙碗,五彩的收小些,亦照样烧造……五彩洋花八宝大盘……五彩并莲茶碗……传旨交与烧造瓷器处唐英。”
“乾隆十三年闰七月初二日太监胡世杰、张玉交成窑五彩菊罐一件、成窑五彩荷花罐一件。传旨,着交唐英各照样配盖一件,其罐与花囊不可持去。”
叶天生冷若冰霜,语似利剑,将清代内务府造办处档案中的内容倒背如流。
冯恭越听越是心惊,像是望着神灵一样,愣愣的看住面前之人。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夏天。
那时天很蓝,风很美,窗外的林荫树郁郁葱葱,伴随着蝉儿的鸣叫,树梢轻轻的摇曳。
他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正听着爷爷给他讲述关于历朝历代的秘闻,以及一件件奇珍异宝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一如爷爷的博学多闻,通知古今,小的只是某个野史杂书一则记载,也能娓娓道来。
从那一刻起,他终于了解到一位鉴宝大师应有的模样。
此时此刻。
叶天生像极了他爷爷。
冯恭问道:“你如何知道清内务府造办处档案的内容,古代这属于宫廷机要文件,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而现在相关的古籍早已纳入国家博物馆,非院士级别的大人物不得阅览。”
“呵呵……”
叶天生闻言,不由一笑。
上一世,清内务府造办处打算仿造一批斗彩瓷,准备用于慈禧太后的六十寿辰。
可有一些瓷器别说仿造,就连最初的制造工艺都已经失传。
时任总管太监的李莲英,经人了解到民间有一位鉴宝高人,于是就想召此人入宫。
不料此人性格孤傲,行事颇为古怪,竟然不把他这位最受慈禧太后恩宠的大太放在眼里,甚至还把来宣旨的官员轰了出去。
最后,无可奈何之下,李莲英带齐内务府造办处的资料,亲自上门请求。
他来请教的人,正是当时公认鉴宝第一人的叶天生。
叶天生向来不畏惧强权,而且极为痛恨满清政权。
可是,他有一个弱点。
那就是有关古董方面的古籍。
后来,叶天生以阅览四库全书作为条件,指点了造办处的匠师仿制出了一批品相极佳的斗彩瓷。
所以说,华夏没有一人比他更加了解斗彩瓷。
叶天生笑道:“这些东西,我上辈子就知道!”
“呃……”
冯恭听了顿时语塞,以为叶天生是在故意调侃自己。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
叶天生所讲的话,其实没有半点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