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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蛮鸟欢悦地鸣叫着,火光跳跃,两人的身影在冰壁上迷离变幻。呼吸声、低吟声、衣帛窸窣声……交缠着巨骨燃烧时“噼扑”的脆响。
拓拔野喉咙火烧火燎,意乱情迷,恣肆而渴切地吸吮她的唇瓣与耳垂。姑射仙子弓起身子,仰起头,星眼迷离。当他的滚烫的唇舌扫过她的脖颈,她突然绷紧身子,仿佛被痉摩的狂潮所吞噬。
她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气力,像漂浮在蓝天的云朵,像跌宕在溪流中的落英,任由他的指尖挑拨她生命的琴弦,弹奏甜蜜而痛楚的旋律。她的身体仿佛崩爆了,融化了,又燃烧为熊熊的烈火,只想和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少年男子一起进入那赤红狂野的炼狱……“蛮蛮!蛮蛮!”突然听见几声清脆的怪叫声,几滴冰冷的雪水接连不断地滴落在拓拔野的脖颈上。
拓拔野微微一震,仿佛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低头望去,见姑射仙子衣裳缭乱,纤细的脖颈上布满了紫红的吻痕……所幸雪臂之上,那颗守宫砂依旧鲜红夺目,大错尚未铸成。
他悔疚羞惭,面红耳赤,猛地抽身后退,重重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低声道:“仙女姐姐,我……我……”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头顶冰凉,又是一串的雪水接连滴落。抬头望去,只见比翼鸟盘旋飞舞,不断啄击着顶壁的一角,蛮蛮怪叫,极是兴奋。它们啄击之处,冰雪消融,断线珍珠般滴洒飘落。
拓拔野心中一动,大喜道:“仙女姐姐,我们可以出去了!”姑射仙子蹙眉道:“为什么要出去?你……你过来罢!”声音娇媚入骨,抓住他的手腕,一把拽了过去。
拓拔野此时已经大为清醒,竭力收敛心神,歉然道:“仙女姐姐,对不住了。”手指疾点,重新将她经脉封住。
比翼鸟尖叫欢啼,低飞缭绕。忽听“轰”的一声,冰雪簌簌崩落,将拓拔野二人埋在雪堆之中。顶壁上露出一个三尺余宽的黑漆漆的洞口。
原来拓拔野先前仔细查寻四壁,却独独忘了顶壁。那顶壁上的洞口被两尺余厚的冰层封堵,兽骨火焰燃烧了这么久,冰窟内温度逐渐升高,再加上拓拔野与姑射仙子体内的躁热情火与逸散真气,使得那洞口的冰层渐渐融化。被比翼鸟这般轮番猛啄,登时迸裂开来,连带着顶壁上的冰雪一齐掉落。
拓拔野抱着姑射仙子跳将起来,大喜道:“鸟兄鸟嫂,多谢两位了!”见那比翼鸟啄击顶壁之时,便已猜到其后必有出口,岂料还不必自己动手,蛮蛮鸟便已经代劳开出一条路来。惊喜之余,心中突然觉得,这两只怪鸟或许真是冥冥上苍派来相助的神鸟。
比翼鸟傲然鸣叫,绕飞一圈,落在拓拔野的肩膀上。相互啄击,梳理羽毛,一幅怡然自得、恩爱欢好之状。
虽不知那洞口究竟通往何处,但纵有凶险,也远胜于在此束手待毙。拓拔野低声道:“仙女姐姐,再忍上一忍,只要出了这山腹,定然有法子可解你体内之毒。”默念凝冰诀,姑射仙子身上登时凝结一层三寸余厚的寒冰。她体内热血奔沸,这般冻结之后虽然仍会涌动,但流速甚缓,支持上大半日当无问题。
当下拓拔野再不迟疑,抱紧姑射仙子轻飘飘地跃入那黑洞之中。四面漆黑,寒气森冷,他左手指尖以真气燃光,指引在前,凝神戒备,一步步往前走去。
狭窄的洞甬倾陡上斜,迤俪曲折。四壁光滑,尽是寒冰。顶壁冰柱如犬牙交错,在火光映射下变幻着幽冷而眩目的光泽。
洞窟之中,漂浮着森森白汽,如大雾一般弥散聚合。越往上行越是寒冷,拓拔野头发皮肤之上,逐渐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比翼鸟冻得簌簌发抖,不住地扇动翅膀,抖落冰屑,“蛮蛮”叫声也开始颤抖起来,再过了片刻,索性振翅飞舞,在拓拔野身前身后盘旋缭绕。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冷雾离散,拓拔野打了个寒噤,心中却是一阵惊喜:既有冷风,则必有出口。精神大振,聚气涌泉,朝上急速滑行。
半个时辰之后,甬道越来越宽,但那白汽冷雾也越来越重,五步之外便是一片苍茫,虽有真气燃光,亦不能远视。
拓拔野飞速滑行,突然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心下微凛,凝神望去,竟是森森白骨。以那骨架结构来看,当是鱼龙之类的巨型海兽。心下大奇,不知何以在这山腹冰窟之中竟能遇见海兽尸骨。
再往上行,所遇的尸骨越来越多,无一不是海中巨鱼怪兽,尸骨尽皆完好无损,有些竟连皮肉犹自尚存。拓拔野心中惊异更甚,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当下转动记事珠,思绪飞转,查找《大荒经》中相关记述。
突然一凛,当是这里了:“钟山东南四百二十里,曰密山。其间尽泽也。是多奇鸟、怪兽、奇鱼,皆异物焉。密山千仞,冰雪其覆。中空浩荡,状如玉壶,故又名玉壶山。传此山通西海,水汤汤而出,如自天上来。故昔年寒荒诸族备受水患之苦,寒荒大神昊天氏以魂炼石,归化于此,水乃止焉……”
拓拔野心下大震,洞窟中多海兽尸骨,难道这密山当年果真通达西海么?此山去西海尚有遥遥数千里,倘若当真如此,那也太忒匪夷所思。又想,此山既名玉壶山,又有大水出处,想必山上必有出口。振作精神,继续前行。
这般上行许久,森冷益甚,以他体内真气之浩然,亦觉得刻骨侵寒。气温越低,途中横陈的鱼兽尸骨保存得越加完好,待到后来,竟是皮肉鳞介丝毫无损,栩栩如生。
雾气茫茫,甬道逐渐转小,盖因水汽附着四壁,长年累月冰壁雪柱越积越厚之故。某些转折之处犹为狭窄,拓拔野不得不蓄气挥掌,硬生生劈出一条道路来。
洞中愈冷,拓拔野反倒愈加放心。盖因姑射仙子体内躁热汹汹的春毒邪气,在这冰寒森冷之中逐渐镇定,流速甚缓,仿佛进入冬眠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腹中饥肠辘辘,咕咕的叫声在这空空荡荡的冰洞中听来更觉格外清晰刺耳。
拓拔野自从当年遇见神帝之后,已没有尝过这般饥寒交加的滋味,此刻颇有重温旧梦之感,自觉有趣,不禁莞尔。比翼鸟蛮蛮尖叫,有气没力地扑翔,停落在他的肩膀上,再也不愿挪动。
低头望去,姑射仙子凝结于冰柱之中,长睫闭拢,脸颊嫣红,娇媚动人,仿佛在作着慵懒甜蜜的美梦。拓拔野神魂震荡,目光不能移转,想道:“倘若能与仙女姐姐终生厮守,就算出不得这密山,又有什么打紧?”
回想起那肌肤相接、唇齿相依的消魂滋味,不禁又有些神魂颠倒,心中怦怦乱跳,真想将她冰霜解开,偷偷地亲上一亲。但心下明了,自己能自控一次、两次,第三次却绝无把握了。当下转移念头,不敢多想。
比翼鸟在他耳旁不住的叫唤,他心中一动,想起纤纤。这丫头此刻只怕还站在那悬崖顶上,迎风等待吧?
想到她缠着要这怪鸟的脸容姿态,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笑容忽然凝结,蓦地明白了当时她索要这比翼鸟的缘由和那痴情心意。心中黯然,暗自叹息:“倘若……倘若这丫头喜欢的是鱿鱼,那便两全其美了。”但心中却明白,以纤纤顽固的性子,要她改而喜欢别人,断无可能。
从前在古浪屿上,他一只极为可爱的珊瑚绿毛龟送与纤纤。纤纤喜欢之极,偷偷在它壳上刻了一个“野”字,养在水晶柜里,每日亲自抓了虾米喂它。空暇之时,常常拉了他一道在沙滩上逗弄珊瑚龟,一玩便是一个下午。
某日,那珊瑚龟不知何以竟从水晶柜中逃逸,拓拔野翻山倒海也寻它不回。纤纤伤心欲绝,赌气几日不吃东西。
无奈之下,拓拔野又寻了一只大小形状差不多的珊瑚龟,哄骗纤纤。岂料纤纤见那龟壳上没有“野”字,立时将它抛到海里。哭着说,她要的只是那只逃走的乌龟,即便是金龟玉龟,也是无法替代。
拓拔野一面向上滑行,一面胡思乱想,腹中倒不觉得那么饥饿了。颈上的泪珠坠冰冷地贴着皮肤,令他又突然想起雨师妾来。心中怦然,一阵甜蜜酸苦,忖道:“不知雨师姐姐现下究竟怎样了?”想到龙女生死不知,自己竟然与姑射仙子恣意缠绵,并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更是羞愧内疚,无以复加。
心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雨师妾与姑射仙子之中,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哪个呢?暗自一阵迷惘。
当是时,比翼鸟忽然拍翅尖叫,极为兴奋。拓拔野回过神,蓦地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果香,登时勾起辘辘饥肠。心下大喜,难道这山洞即将到头,其外便有蔬果么?
比翼鸟尖叫着扑翼腾空,在冷雾中笨拙地飞舞,急不可待地朝着前上方飞去。拓拔野紧紧相随。
滑行片刻,却见比翼鸟欢啼着扑落,在洞甬边侧的地上不住啄击。拓拔野抢身上前,阵阵异香扑鼻而来。凝神望去,却见一道两尺来宽、三寸余厚的黑色膏石沿着洞壁迤俪蜿蜒,仿佛一条巨大的冬眠的玄蛇。
比翼鸟跳跃其上,欢声啄食,仰颈吞咽。拓拔野心中惊奇,莫非这膏石竟可以吞食?弯腰掰下一块,放到鼻前轻轻嗅了嗅,一股清甜甘香钻入鼻息,如醍醐灌顶,神清气爽。又惊又喜,放入口中咀嚼,“噶嚓”脆响,那膏石坚硬无匹,极是难嚼。
拓拔野心中一动,真气聚集掌心,碧光流转旋舞,那膏石登时融化开来,仿佛黑色豆腐一般在掌心巍巍颤动。张口吸食,“咻”的轻响,立时滑入肚中,瞬息之间,一股异香自腹中轰然直灌脑顶,如午后热浪,懒洋洋、暖熏熏地周身经脉中流转,说不出的惬意舒服。
拓拔野大喜,当下依法炮制,以掌心真气将黑色膏石化为软膏之后吸食吞服,顷刻间便吃了许多,登觉精神熠熠,浑身上下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伤毁的几处经脉也不再那般烧灼生疼了。心中惊喜,不知这黑色膏石究竟是什么宝物。
比翼鸟怪叫着跳到他的掌心,密雨般地啄食。拓拔野掌心被啄得发痒,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将姑射仙子的冰霜解开,小心翼翼地将柔软膏石喂入她的口中,以真气输送入腹。她柔媚眼波凝视着拓拔野,兰馨之气吹在他的掌心,酥麻瘙痒,令他忍不住又有些神魂飘荡,几次三番想要亲亲那娇艳鲜嫩的红唇,惟有强行忍住。
喂服之后,为了避免自己受她所诱,心中绮思欲念不能自抑,便又将她重新凝冰封冻,抱着她与那比翼鸟继续向前滑行。
冷雾凄迷,森寒入骨,鱼兽尸身参差林立。拓拔野沿着那黑色膏石迤俪而上,走了约莫两个多时辰,疲倦之时便掰下膏石,融化吞服;同时亦解冻姑射仙子,给她喂服膏石。
越往上行,越发觉得隐隐之中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巨大压力,无形地笼罩着,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令人透不过气,艰于呼吸。
拓拔野体内真气受其所激,不断地翻腾汹涌,但血液的流速却越来越缓慢,头发、皮肤上凝结的寒霜急速增厚,过了小半时辰,竟成了雪人一般。比翼鸟的鸣叫声越来越低,终于细不可闻,在他肩上化为一对冰鸟。他微微一笑,将比翼鸟放入怀中的乾坤袋,全速滑行。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上方突然亮起眩目的白光。拓拔野大喜,聚气涌泉,电冲而起。
漫漫白光,眼花缭乱。突然闪起绚丽无匹的五彩光芒,一股巨大的森冷压力如三山五岳当头骤然盖下。他上冲之速过快,这般蓦一冲撞,还来不及调整真气,便觉脑中轰然,眼前一黑,重重地朝下摔去,人事不醒。
蚩尤只觉心中狂痛,“两心知”发疯似的朝心底钻去,大叫一声,仰身跌倒。“呼”的一声,黑光怒卷,西海老祖的掌风堪堪从他头顶轰然掠过。
“轰!”石壁迸裂,碎石激舞。蚩尤被那迸爆的狂风冲卷,倏然飞起,横撞在石壁上,满身鲜血,犹自喘息狂笑。
接着又听见一声惊天狂吼,天摇地动,土石簌簌陨落。原来这冰甲角魔龙虽已解印,仍自沉睡之中,被西海老祖这般一掌击中,登时吃痛惊醒。
妖龙咆哮摇摆,洞内天旋地转,众人踉跄。蚩尤被震得高高飞起,不偏不倚,朝西海老祖飞撞而来。身在半空,心念一动,蓦地调集残余真气,怒吼一声,奋力挥舞苗刀,借势怒斩!
众人齐声惊呼,想不到这小子垂死之人,竟然剽悍若此。晏紫苏柳眉一蹙,娇叱道:“臭小子,当真是不想活啦!”纤手闪动,万千银光蓬然飞舞。“嗖嗖!”漫漫光芒缤纷错乱。
蚩尤只觉周身突地一阵冰凉,麻痹沉重,身不由己地重重摔落。周身皮肤须臾间转为乌黑色,麻痹冰冷,剧烈颤抖,愤怒地瞪视着晏紫苏,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来。
视线如雾笼纱掩,迷蒙一片。依稀看见众人的身影,摇曳不定。脑中嗡然震响,听见西海老祖嘿然笑道:“晏丫头,你这针上涂了几味剧毒?瞧他都快成了焦炭了。”
又听见那妖女格格笑道:“焦炭?哪能这般便宜他?不出三个时辰,他连一根骨头也剩不下啦。”
蚩尤意识渐转模糊,心中迷乱,迷迷糊糊地想道:“我要死了吗?”忽然一阵害怕。他生平从不怕死,但这一刻,如此接近死亡,那股森冷的惧意还是游蛇般爬上心头。
人影纷乱,声音嘈杂。朦胧中看见一只手探了过来,将他手中苗刀硬生生拽走。他奋力想要抓住刀柄,却无丝毫力气,被那人猛踹一脚,登时松开手指,眼睁睁地看着刀柄从自己的手心滑走。
周身冰冷僵硬,渐渐失神,浑浑噩噩之间,听见有人笑道:“将他丢到山下去,瞧瞧能毒死几只秃鹫。”迷糊中仿佛被人抬起,摇摇荡荡,过了片刻,天旋地转,终于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蚩尤迷迷蒙蒙地醒转,浑身冰冷僵硬,毫无知觉,喉中却犹如烈火燃烧一般。耳边狂风呼啸,鬼哭狼嚎之声悠长飘荡。心中一凛:“我已经死了吗?这是在幽冥鬼界么?”
费力睁眼,眼前漆黑一片。过了片刻,才隐隐看见上方暗影交错,似乎是尖崖利石。远远地,几点幽蓝的火光淡淡地跳跃,在虚无缥缈中静静燃烧。寒风吹来,自己似乎在悠悠飘荡,落叶卷舞,贴伏于他的脸颊,又倏然飘飞而去。一群黑影从上方忽地急速掠过,腥臭逼人。
他睁眼看了片刻,便觉晕眩难忍,又闭上双眼。心里迷糊忖想:“这里又黑又冷,浑身上下没有丁点知觉,难道果真是死了么?”蓦地一阵悲凉。混沌之中无法多加思考,又自沉沉昏迷。
再次醒来之时,浑身剧痛,仿佛所有骨骼、肢体都已寸寸断裂,又如万千火焰在体内炙烤焚烧,疼不可抑。蚩尤低声痛吟,心中一动,转而狂喜:既然身体如此剧痛,那便是没死!
猛地睁开眼睛,阳光灿烂,眩目刺眼。他想要抬起手掌遮挡阳光,但琵琶骨剧痛难忍,手臂软绵绵地移动不得,这才想起自己几大关节骨骼已经被那西海老妖敲碎。当下惟有眯起眼睛,费力地移转视线。
过了片刻,蚩尤方才逐渐适应这强烈的光线。徐徐四望,白日当空,应是正午。蓝天如海,万仞峭壁四周环合,冰山雪崖,摩云参天,自己宛如在井底一般。
山风吹来,脊背生凉。侧头往下望去,猛吃一惊,身下万丈深渊,自己竟是悬空而卧!一张巨大的银光丝网纵横交错,牢牢地萦系在周围的峭壁山岩上,将他稳稳托住。心中一阵迷惑,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来。难道自己被诸水妖从那冰甲角魔龙体内抛落,竟这般凑巧,掉到这奇异的巨网上么?
蚩尤死里逃生,说不出的欢愉喜悦,一时也不及多想,纵声高呼。回音激荡,袅袅不绝。
方喊了几声,周身便疼痛得如同要迸散一般,喘息不已。想要调息聚气,但经络大都碎断,真气无以为继,只得作罢。
忽听头顶传来尖利的怪叫声,几只巨大的秃鹫与食尸鸟在高空盘旋,想来是被他那几声高呼招来的。
众鸟见猎心喜,猛地疾冲而下,朝他俯冲抓来。蚩尤一凛,下意识地想要运气挥掌,方甫用力,断骨锥刺,体内真气在碎裂的经脉间岔乱奔走,剧痛攻心,大叫一声,险些晕去。
劲风鼓舞,腥臭扑面,那几双巨大的翅膀扑扇着从头顶掠过。众鸟突然纷纷惊啼,盘旋环绕,冲天飞去,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蚩尤心下愕然,蓦地想起昏迷前所听见的话来——“将他丢到山下去,瞧瞧能毒死几只秃鹫。”
蚩尤恍然大悟。是了,自己身中妖狐巨毒,竟连贪婪的秃鹫与食尸鸟也要退避三舍。大觉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
突然又想起那妖狐说的话来——“焦炭?哪能这般便宜他?不出三个时辰,他连一根骨头也剩不下啦。”不知自己业已昏迷多久?即便中毒之时,是昨夜三更,此时已是正午,其间也远不止三个时辰。何以自己竟依旧毫发无损?
心中狐疑,难道那妖女下手之时竟估错了分量?之前周身麻痹冰冷,殊无知觉,当是中毒无疑,但何以眼下竟殊无麻痹僵冷的感觉呢?难道那巨毒到了自己体内,竟因为某种缘由自动消散了么?越想越是迷惑。胡思乱想了片刻,头脑逐渐昏沉起来,重又迷糊昏睡。
再度醒来时,已是黄昏。夕阳斜斜地照在西侧峰顶,在冰雪的反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淡蓝空的天空已经隐隐可以看见星辰,鸟群横掠,哑哑鸣啼。山风凄冷,寒意彻骨,他躺在深崖下的巨网中,随风摇荡,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般。
蚩尤周身剧痛难忍,口干舌燥,喉中烈火熊熊燃烧,腹中咕咕直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才想起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看着鸟群从上空掠过,仿佛都成了烤得皮焦肉嫩的飞鹅,饥肠辘辘,不能动弹,徒呼奈何。喃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早知昨晚在南峰上就多吃几块鱼肉了。”想起昨夜宴席上的酒肉,更觉饥渴难耐。
蓦地一凛,不知眼下寒荒国的局势如何了?纤纤等人尚在寒荒城内,乌贼也不知回去了没有?倘若局势一旦为水妖与冰龙教所控制,他们处境必将极为危险。以乌贼之力,似乎也不是那西海老妖的对手……越想越是焦躁,恨不能立时插上翅膀飞回寒荒城。但眼下全身几无一处可以动弹,倘若苗刀未失,十日鸟在此,那就好了。想起被水妖抢走的苗刀,更加怒恨难平。
“蚩尤——蚩尤——”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呼喊。蚩尤一凛,全身僵直。心中狂跳,凝神倾听。依稀听见群峰之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由远而近,在不住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
蚩尤狂喜,心道:“难道是纤纤和乌贼找到此处来了吗?”挣扎着奋尽全力,纵声高呼应答。岂料他方甫呼喊,那声音登时止住,再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