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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源也看开了,既然自己不愿做好人,又做不了置身事外的闲人,那么只好做一回恶人。恶人好啊,鬼都怕恶人,何况普通高中生?
反正自己是全校师生选举的副会长,就算会长韦述或副会长贺文麟对自己心存不满,也奈何不了自己。毕竟自己也是就事论事,背后还有陈嘉尔、孔令则等人的支持,并非以私废公,就算韦、贺二人把官司打到校长面前,江水源也是理直气壮!
退一步说,就算自己是以私废公,在学生会里出工不出力,韦述也未必真敢把这件事捅出去。作为会长,连副会长都摆不平,最后反倒被将了一军,不得不求助于校长出面,事情就算最终得到解决,他这个会长也已颜面扫地。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有点脑子的人是干不出来了!
再退一步说,就算江水源不干这个学生会副会长又能如何?又不影响高考成绩!说不定不当这个学生副会长,平时多看点书、多写点文章,高考时还能多考几分,在《耕耘》杂志还多赚点稿费呢!
正因为江水源心中无所畏惧、对学生会无所诉求,所以他可以坦坦荡荡拍案而起,可以大声指斥韦述制定的计划里的荒谬之处。相比之下,韦述需要依靠学生会会长的职位来保送经世大学,心中有所诉求;贺文麟则是成绩不够优秀,心中有所畏惧。他们都不敢和江水源叫板!
是的,江水源知道贺文麟不那么优秀,至少在入学以来升旗仪式的讲话中还没见过他的身影,而在此一年里,各个年级的前三名、各学科竞赛的优胜者、获得省以上嘉奖的牛人都已经轮番到台上亮相一遍,其中就包括江水源自己。而且在学生会副会长的竞选中,贺文麟能拿得出手的奖励也乏善可陈,否则江水源不会如此一枝独秀。
综合以上两方面判断,江水源果断放出“等我们学生会领导成绩能够稳居年级前三、能够确保考入经世大学,再大谈特谈繁多、华丽的课外活动不迟”这个大招,分分钟憋住了贺文麟。
尽管江水源口口声声说的是贺副会长,但大家知道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至于沛公是谁,看看会议室谁的脸色最难看就知道了。
韦述脸色铁青,哆嗦着嘴唇说道:“江副会长,要尊重学长!要注意团结!”
“韦会长说得对,我要尊重学长,但我们也要尊重全校师生不是?怎么样算是尊重?无非是真诚于心,问需于民!”江水源貌似诚恳接受韦述的批评,话里却绵里藏针,“至于团结问题,江某一向非常注意,只是刚才韦会长要求我们对相关计划至少提出一个意见,两点欢迎,三点感谢,多多益善,在这种团结友好的氛围下,我忍不住对贺副会长的观点提出一点异议,仅此而已,不算是破坏团结吧?”
韦述气得七窍生烟:我是让你提出意见,不是让你全盘否定我的计划!
贺文麟也是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你就差没指着我的鼻子骂娘了,还不算破坏团结?还“一点异议,仅此而已”,莫非要气死我,你才甘心?
见江水源在辩论中占了上风,韦述、贺文麟两人都被气得够呛,办公室主任梁诏赶紧出面打圆场道:“大家都心平气和一些!刚才韦会长在讲话中开篇明义就指出,他这个工作计划是临时草拟的,虽然大体上可行,但难免有考虑不周、挂一漏万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够指出来,作进一步完善。所以咱们不能抓住其中一两点缺陷不放,一叶蔽目不见泰山,而是应该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发掘其中的亮点,修正其中的不足,使得计划变得切实可行。如果说计划非要完美契合全校师生们的需求才行,那咱们也就不用做任何事了,因为这种计划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听他说话,就知道他屁股坐在哪一边。
江水源冷笑着答道:“梁主任所言极是,这世界上没有完美契合全校师生们需求的计划,但是我们可以使得计划与需求之间更加契合,这也是韦会长要求我们每个人提意见,对他的计划作进一步完善的根本原因所在。反正距离下学期开学还早,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商议、精雕细琢,争取打造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工作计划!”
你会捧,我会拖,看谁熬得过谁!
陈嘉尔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接过江水源手里的接力棒:“对对对,江会长说得很有道理!反正距离下学期开学还早,咱们可以慢慢商议,有句话怎么说的?慢工出细活!暑假两个月,我们大家可以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有更好更棒的主意,争取在深度和广度上都能超越前一届学生会!”
没想到陈嘉尔的拖字诀更厉害,一下子就把下次讨论的时间推迟到了下学期,当真是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像韦述这个半吊子的计划估计要直接拖黄。
韦述面色煞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会长在学生会第一次会议上就遭到了副会长及部长们的迎头痛击,在心里酝酿了那么久的完美计划也胎死腹中,那一刻他真的是怒似狂潮、心如刀割!他想发火、想怒吼、想摔东西、想拂袖而去,但这些冲动都被理智死死地按住。正好此时第四节下课铃声响起,千言万语都被他压缩出两个字,从牙缝里艰难地蹦出来:
“散!会!”
学生会里发生的事儿就像电视剧里插播的一段拙劣广告,对江水源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影响,因为各种繁重的学业根本不容他分心。现在他除了日常看书学习外,还多了一项紧要的任务——为《耕耘》杂志社写稿子。杂志社方面早早寄来样刊以及第一笔稿费,无非就是变相催促江水源早点履行合同。而且稿酬那么优渥,江水源也不想主动违背早前签好的合同。
六、七月份是个令人感伤的季节,仿佛空气中都带着别离的味道。
首先是送高三年级的学长参加高考。一想到关照自己的刘欣盈师姐从此便要进入大学校园,可能今生再无相见之日,江水源和国学讲谈社的同仁便有些淡淡的忧伤。
紧接着是年级的参加期末考试,这种小儿科的考试江水源倒没有放在心上,真正放在心上的是文理分科。因为成绩或爱好的问题,班上会有一批人离开,再也无法朝夕相处。看见那些人索然离去,多愁善感的蔡小佳哭成了泪人儿,甚至吴梓臣也陪着掉几粒鳄鱼的眼泪。
这些纷纭复杂的情绪都成了江水源同学构思各种作品最丰富的素材,趁着下午第四节课在国学讲谈社偷懒的工夫,先后写出了《毕业班》、《夏末秋之初》、《十五岁的人生杂感》、《走过似水年华》等四五篇文章,总计有一万五六千字,自己觉得还算满意,然后一股脑儿发给了杂志社总编方泉。
至于能不能发表,他倒不是很在意。《耕耘》杂志社不发,不是还有郭四明吗?就算郭四明也拒了,留在电脑里作为青春的青涩记忆,也不失为一种上佳的方式。
然后在蝉鸣四起,绿荫最深,报刊亭正式发售那一期《耕耘》杂志的时候,江水源结束了高一年级的生活,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