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回过神来便对上了这一幕,着实给吓得不轻,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神王眼洞中的鬼火跳跃了一阵,似乎在打量着我,我一动不敢动,紧张的看着他,一颗心几户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从我的双眼一寸寸移了上去,当看到我两只手上的印记时,他眼洞中的幽火猛地一缩,几乎熄灭了。我心里猛地一紧,心说不会吧!难道这不知多少岁月前的家伙也和我身上的厄源诅咒有联系?
就在我心里忐忑,不知道接下里将会发生什么的时候,神王尸忽然从坐下的战马背上跃了下来。他和战马骷髅脚下都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黑气,那黑气凝如实质,好似黑色的地面,这一人一马两具骨骸竟可凭空站在上面,神奇无比。
我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震惊,经历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的眼界不知道开阔了多少倍,人尚且能踏空飞行,更何况是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神王尸。
然而我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神王尸自战马背上跃下后,竟然单膝向我跪了下来,同时自他口中吐出了一串生硬而奇怪的音节:“渎…吟…哈…么,锅…谁…天…墟?”
那神王尸说这几个音节后便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可我却愣住了,心说这他娘的是哪门子外语?虽然我能听出这几个音节里带有的询问语气,可这没头没脑的,要我怎么回答呢?
我看着那跪在地上等候的神王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在我急得冷汗都快冒出来的时候,老龟突然低声冲我说道:“小子,它前面一句话的意思是‘你回来了?’后面一句大爷也听不懂,不过看样子它好像把你当成了某个大人物,你机灵点,说不定我们能靠它离开。”
老龟的话让我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办法,可是老子他娘的不会这鸟语啊,该怎么和他说呢?还有要是时间久了不回答,会不会露馅?它发现我不是它以为的那个人,然后扬起长矛在我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那可就死得冤枉了。
老龟知道我的困境,见我满脸憋得通红,它忙继续说道:“不要慌,待会你跟着大爷说,然后手指上方,听到没?”
我忙点头表示明白了,老龟缩了缩脖子,忽然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出了两个音:“尼…谁!”
它刚说出这两个音,跪在黑气上的神王尸忽然扭头朝它看去,眼洞中的幽火跳动得更加剧烈了
老龟顿时给吓得将头缩进了脖子,我见情况不妙,也顾不得那两个音节是什么意思了,深吸一口气,按照老龟的指示以手指向坑谷顶端,同时学着老龟的腔调喊出了那两个字音:“尼…谁…”
神王尸的注意顿时被我给吸引了过来,它盯着我,眼中的鬼火好一阵闪烁不定,如果它要是有血肉的话,我相信他此刻的脸上一定写满了疑惑。
我的心随着神王尸的迟疑悬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所幸等了片刻后,那跪在我眼前的神王尸再次发出一个我听不懂意思的单音,然后站起身来,手上的青铜长矛一挥,因为长时间倒挂而大脑充血的我顿感身体一轻,整个身体转了回来,似乎被一股柔和的无形力量托住,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舒服。
神王尸再次骑上了骷髅战马,黑气翻滚之下,这一人一马连带着我们这一龟一人开始往上飘去。我看着还停留在崖壁上的医生,顿时急了起来,心说怎么能丢下他呢?
这一急之下,我便忘了语言的差别,指着医生脱口而出:“等等,带上他……”
话一出口我便意识到不对,心说糟糕,老龟也气急败坏的骂了句白痴,就在我以为自己立刻就要被神王尸识破身份扔下去,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神王尸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骨手凭空一抓,攀附在崖壁上的医生顿时飞了过来,停在了翻滚的黑气上方。
神王尸异常的举动让我们都呆住了,刚才我的声音那么大,神王尸不可能没有听到,他既然听到了我口中说出别的语言,那必然已经将我识破,可是他为什么还要帮我呢?
等等……
他刚才按照我的话救了医生,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听懂我的话?
我心里顿时狂跳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这神王尸似乎还真的有些渊源。我能从他眼中看到那些画面,要么是他刻意所为,要么就是巧合,这点暂且不提。
从我看到的那些画面中,事发地一个是在耶岭天坑,包括天坑下的地下森林,至于三眼人于灾难后定居的峡谷,我脑子里也有一模糊的印象。并非我去过,而是我听人描述过,那峡谷的模样与百灵姐上次在耶岭深处误闯的峡谷非常相似,而且画面中的峡谷尽头确实是一个湖,并且那湖给我一种极度熟悉的感觉,那似乎就是我这十几年来一直梦到的诡异妖湖啊!
这两个地方都和我有着极为特殊的联系,而神王尸生前也到过这两处,或许我们之间真的存在某种关系也说不定。
就在我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这些的同时,我们迅速的往上升去。
医生一脸惊疑的看着我,眼神当中充满了询问之意,此时我根本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生怕再惹出什么变故,只得冲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是我不清楚。
我们脚下翻滚的黑气简直比电梯还要快,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可以看见坑谷的顶部了。
从前一刻的必死无疑再到现在的绝处逢生,此刻我心中的喜悦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再看那神王骷髅时,突然觉得他也并不是那么可怕了。
此时我们所处的高度无限接近谷口,与谷底的死寂不同,谷口附近的岩壁上爬满了各种未知的藤蔓,全是从上方垂落下来的,岩壁湿-滑,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偶尔还能看见岩壁的缝隙当中杂生出的一些蕨类植物,靠近谷口的地方甚至还有几株歪脖子树,给人一种生机盎然之感。
这一幕充满蓬勃生气的画面让我们的心情都愉快起来,尤其是老龟,这家伙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到太阳了,当看到头顶倾泻而下的残阳余晖,它激动得老泪纵-横,如果不是我们身边还有一尊可怕的神王尸,估计它早已经放声发泄出来了。
然而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根本不是我们可以预料到的,好事多磨,这话一点也不假,就在我们上升到离谷口十米不到的位置时,变故发生了。
只见前一刻还散发出浓郁生命气息的岩壁突然间剥落下来一大圈石皮,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们都吃了一惊。我定睛一看,发现脱落下来的岩层下竟然另有乾坤,那是无数形似人眼的黑色小疙瘩,每一个差不多能有人头那么大,密密麻麻布满了岩层,一眼看去,让人忍不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些黑色的人眼疙瘩让我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略微一想,我马上想起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类似的画面:地狱树,地狱树啊,在地狱树的内壁里也有无数这种眼睛一样的树瘤,而且那还是地眼的封印所在,我靠,怎么这里也有这种东西,下面的地眼不是已经被草帽封石给封印住了吗?
就在我心中万分惊愕之际,那一大圈闭合着的人眼疙瘩突然齐刷刷的睁了开,并且从那睁开的眼睛里射出了一道道金色的丝线般的东西,好像激光一样,迅速封-锁了我们头顶的出路。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岩壁内嵌的那些人眼疙瘩排列的得非常有规律,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向射出的金色丝线汇集到一处后正好可以互相弥补,最后在我们头顶形成了一张密集的光丝巨网。
那丝网几乎是瞬间成型,兜头将我们罩在了下方,如同一道监门,截断了我们离开的道路。这一幕让我心中大惊,而就在此时,一直处于沉默状态的神王尸暴躁了起来,他仰头朝那金丝巨网看去,浑身的黑气在这一刻好似煮沸的水瞬间沸腾了。
他没有理会我们,抓起青铜战矛跨上了骷髅战马,发出了一声嘹亮的怒吼,挺矛刺向了我们头顶的金丝网,滔天的黑气在这一刻全部汇集到了青铜战矛的矛尖之上。
轰……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响起,战矛凝聚的磅礴黑气溃散成漫天的黑云,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凶威滔天的神王尸狼狈的坠了下来,在我面前停住了身形。只见他骨躯中燃烧的幽火竟有了萎靡之态。
我心中震惊,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复苏的神王尸有多厉害,但仅仅是神王魂灵附身的一具尸体便已经追着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且那九道铁锁形成的封印何其壮观,可还是被神王尸冲散,由此便可看出神王的可怕。这么强大的神王尸,在那些人眼疙瘩射出的金色丝线下竟也落得如此狼狈,倘若连他也无法轰开丝网的封-锁,那我岂不是更没有希望离开了?
神王尸眼中鬼火闪烁,直愣愣的盯着头顶,忽然张口一吸,翻涌在我们眼前的黑气顿时被他吸纳一空。
视野变得清明,所幸我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见在我们头顶结成的光网被轰开了一个大洞,所有受到波及而断裂的丝线快速的崩溃,形成连锁反应,使得整张丝网都变的稀疏起来。
这一幕让我心中大喜过望,都恨不得亲那骷髅一口,可还没等我高兴多久,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只见在丝线崩溃后,之前射出丝线的人眼疙瘩里再次吐出了丝线,迅速的修补被神王骷髅轰开的孔洞。
这变化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老龟忽然惊叫着喊道:“糟糕,这玩意儿是无穷尽的,不管破坏了多少次都没用,神王尸刚才那一下已经拼老命了,必须马上冲出去,不然就没机会了。”
我和医生相互看了看,脸色都是一变,可就算知道情况危急,我们也没办法从这个位置跳上十米多高的谷口上啊!
就在这时候,吞噬干净黑气的神王尸忽然看向了我,他眼中的鬼火猛的一颤,一点火星飞溅到了我的额头上,同时我便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传递进了我的脑海中,身体一僵,失去了知觉。
医生见状忙冲了过来,可还没等他到我近前,神王尸猛地一挥手,一团浓郁的黑气卷着我们两个迅速冲过了孔洞。
我根本没想到神王尸竟然会这么做,心中顿时被疑惑和不解填满,我无法动弹,只能目视合拢的丝网下方那一人一马两具枯骨,而他也在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刹那,我竟然从他眼里那两团跳跃的幽火中看到了一种哀伤与悲凉。
……
裹住我们的黑气在穿过孔洞时便被丝网散发出的强烈的金光消融一空,我们完全是靠着巨大的惯性继续朝上而去。
五米、四米、三米……
眼看着就要冲出坑口,没成想惯性在距离坑口两米左右的地方完全消失了,我们又开始往下坠落。
我心里急得都快喷血了,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的身体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后,倏然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们开始往下坠落之际,医生突然扯住了我的衣服,一把将我甩向了岩壁上横生出的一颗歪脖子树。我和老龟都卡在了树上,可医生却直挺挺地往下坠落而去。
“不……”
我想要怒吼,然而此刻的我知觉全无,甚至连喊出声音也无法做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医生一点点往下坠落而去。
这一刹那,我脑海里浮现出神王站立天坑边目睹族人被黑雾吞噬,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留下两行血泪的画面,心里忽然体会到了他的无奈,那真是一种比死还要难受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