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中央的尸潮因为突发的剧变全都静止了下来,并且处于一种极度诡异的状态,洛依挟持着我走进广场,静止的尸潮也并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
此时所有的僵尸都保持着极其别扭的姿态,像是一尊尊正在做着某种动作的写实雕塑,青黑的脸上仍旧保持着狰狞的表情,动作各异,这让我想到了一个概念:空间静止。
近距离从这些僵尸身边经过,我更加仔细的看清了他们身上发生的异变,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被吓的,而是被僵尸身上的细微静电弧吸引的。
没错,此时广场上所有僵尸身上都跳跃着电弧,身体忽淡忽明,似乎随时可能消失在这片空间里,非常的诡异。
我不敢去碰他们,只得一路闪避,可即便是这样,等走棺阵中心的空地时,我的头发已经全部倒竖了起来,感觉浑身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场笼罩,非常的不舒服。
相比较之下,洛依就显得无比从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面的静电场域似乎对她根本不起作用,同样是一路穿行过来,她却一点变化也没有。
到了棺阵中心,此时再往前一步便进入了铜柱所在的空地,我心里没来由的产生一种抗拒感,总觉着自己要是进去了,一定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刚停住脚步,耳边就传来洛依的冷哼:“进去,别磨-蹭!”同时我就感觉抵在后背的刀威胁性的动了动。
我还是没动,不是我不想动,而是我根没法动,眼前这片空间里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我的身体,不管我怎么用劲,两只脚还是像灌了铅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见我磨-蹭着不走,洛依俏脸一沉,手上一用劲,短刀顿时刺破了我的皮肤,我给她吓了个半死,急忙喊道:“慢着慢着,不是我不动,是我根本动不了啊!”
闻言,洛依皱起了眉头,踢了踢我的脚,发现我确实没有撒谎,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疑的表情。
我也很诧异,被束缚住身体的人是我,我非常清楚自己的状态,这种无法动弹和被阴风侵袭时的无法动弹不同,我可以控制身体,上身也能行动,唯独两脚好像陷入了泥沼一样。
就在我心中惊疑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心里响了起来:“别动,她打算利用你彻底解开节点封印,千万不要靠近那根铜柱!”
我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去找那说话的人,可就在这时,那声音又急促的响起:“不要乱看,我正利用秘术直接和你的心灵沟通,她听不见,你现在仔细听我说。”
这下我马上明白说话的人是谁了,转头看了看洛依,发现她正蹙眉检查我的双脚,确实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平复了心情,同时在心中说道:“前辈,您说吧,我现在该怎么做?”
这时候严老头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小子,你听好,现在局势已经失控,我等当年布下的阵法已经崩溃,阴镇和阳镇的界限已经消失,并且阴阳正在重合,当阴阳两镇重合归一之时,这片空间将会彻底错乱,脱离现实世界。到那时,这片天地里的所有存在,不管是活着的人,还是那些怨灵,都将永远困于此地。”
我被老头的话吓了一跳,忙问:“前辈,那该怎么办,有办法避免吗?”
“唉,已经太迟了!”老头长叹的声音响起,但随后忽然转变了语气,极为严厉的说道:“你听好,其实古镇的节点就在你脚下,那青铜柱是神话时代的神物,同时也是节点封印所在,万不可触动。节点禁-地隐藏着惊天之秘,铜柱镇封之物与厄源同源,你一旦进去,厄源便会引动节点,到时候铜柱封印就会被破,解除封印后,被开启的节点将会脱离这片空间,仍停留在现实世界,引发浩劫。”
他停顿了几秒,再次说道:“所以,在阴阳重叠之前,绝对不能让铜柱受到影响,绝对不能。”
听完,我马上就明白严老头的打算,脸顿时就绿了,他娘的这老货是打算和节点同归于尽啊!只要在阴阳两镇完全重合前阻止节点破封,阴阳重合形成的封闭空间就会带着整个节点禁-地彻底脱离现实世界,就再也不用担心节点爆发的可怕后果了。
我靠,要真是这样,古镇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岂不是为节点禁-地陪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想着,我就忍不住问道:“前辈,要真是这样,那我们怎么办?”
这一次严老头的声音没有再响起,等了一会后,我心中就是一凉,看这情形,严老头是打算牺牲我们所有人来避免神州浩劫啊!
我心中一片冰凉,这时候就听洛依嘀咕着自语道:“奇怪,怎么会这样?”
我的思绪被洛依的声音拉了回来,低头一看,就见洛依正疑惑的打量我的双腿,看样子她并不能看出这是严老头搞的鬼。
事已至此,我心里虽然还是纠结,却也没有办法,严老头必然是知道离开古镇的办法,可他不肯告诉我,说明那种办法可能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影响,为了彻底消除节点禁-地的威胁,他绝对不会冒险,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这些人根本没有离开的希望,只能给节点陪葬。
我真的很想不顾一切走进去,破坏掉铜柱,让节点解封,这样说不定我们还能有机会离开,毕竟就这么把一生丢弃在这,任谁都不会甘心。可仔细一想,如果真因为我的自私而导致节点解封,生灵遭劫,无数人死去,这当中很有可能包括我的亲人和朋友,他们全都因为我的自私而遭难,我就算能够苟活,又有何面目去面对?
想到这,我又不得不掐灭了这个念头,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局,自己去死,这是我无法接受的,让其他人去死,这是我无法承担的,根本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
说实话,我是一个胆小的人,怕死的人,任何人在面临生死的关头,都是自私的,可要是这份自私的分量重到无法承受之时,自私还是会给道义让步。我决定放弃解开封印的想法,至于封印能否坚持到阴阳重合之际,就全看天意了。
我做出了选择,可现实往往是身不由己的,它总喜欢往超乎你预料的方向发展。
洛依查看了一会,并没有找到任何不对的地方,脸上的疑惑更甚了,顿时看向了我。见她还是没有发现端倪,我心中一安,做了个无辜的动作,表示和我没关系,不是我不想进去,而是我没办法进去。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洛依,根本想不到这个前几日还表现得天真可爱的女孩竟然会有如此狠毒的心肠。她折腾了半天也搞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自然也没办法破解,于是她站了起来,若有所思的自语道:“哎呀呀,真是麻烦诶,你的腿不能动,看来只能把它们砍断了,唉,人家可真不想做那么残忍的事呢,真是无奈呀!”
说着,他举起了短刀,舔了舔刀刃上的血迹,冲我抛了个媚眼,然后竟然真的要去砍我的双腿。
我大惊失色,几乎都要吓尿了,心中大喊严老头的名字,同时摆手去拦她的刀,以求能争取些时间。
我只是叫了几声,便感觉两腿一松,随即想也没想便后退出去很远,洛依见状,咯咯一笑:“哎呀,这不是好好的嘛,既然你能走,那我们进去吧!”
说着,她掩面轻笑着朝我走了过来,好不容易逃脱魔爪,我哪能再让她抓住,于是拔腿便往广场外面跑。
才跑了几步,我就看到洛依竟然已经堵在了我逃跑的前路,堵住了出口,不由吃了一惊,心说这怎么可能,难不成她还会瞬间移动不成?
洛依冲我妩媚一笑,舔着刀锋款款朝我走来,明明慢得要死的步伐,转眼间就到了我跟前,离我已不足三米。
大惊之下,我拔腿便跑,可情况还是一样,不管我朝哪个方向,洛依都会赶在我前面堵住我的去路,简直就像是玩弄老鼠的猫,还是只会瞬间移动的猫。
惊慌之间,我完全失去了方寸,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严老头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她用的是缩地术,我会暂时困住她,你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总之一定不能接触青铜柱!”
刚说完,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疑,转身一看,险些被吓个半死,只见洛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我身后。我大叫一声,慌忙与她拉开距离,这一次她竟然没有跟上来,反而一脸惊疑的顿在原地,到处寻找着什么。
我想到了严老头的话,顿时恍然,一定是他出手帮忙。我不敢再停留,趁此机会飞快的朝广场外跑去,正好撞上了跟进来的陈伯和王寒军。
看到两人,我险些激动得哭了出来,见我安然无恙,陈伯也很惊讶,忙问:“你怎么出来了,那女人呢?”
我心中惊惧,也顾不得解释,飞快说道:“在里面,被严前辈困住了!”
我话音刚落,陈伯就迫不及待的指着天上和尸王缠斗的严无道问我:“严前辈,你说严前辈,难道那就是我正乾门的祖师?”
我点了点头,刚想和他说严无道在这里长生不死的事,没想到他身躯忽然一震,脸色也是一变,片刻后忽然激动的自语道:“是,是,谨遵祖师法旨!”
自语完后,陈伯忽然大笑着往我逃出的方向追了进去,我满头雾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就听严无道的声音又在我心里响起:“我已让门中后辈去缠住那女人,你速速离开。”
闻言,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中仍旧在戏耍尸王的严无道,忍不住抱怨:“前辈,您这么厉害,为什么要与那尸王浪费时间,你亲自出手,哪来那么多麻烦?”
严老头的语气也很无奈,“你当我不想这样?阴阳重合的契机在于风水眼,而风水眼只有受尸王气影响,才能阴阳交泰,牵引古镇重合,我若现在杀了它,空间重合马上就会停止,到时候再没人能阻挡节点爆发。”
我顿时恍然,明白了老头的苦衷,只得苦笑:“老头,这下算是被你害死了,唉,早知道就不来这破地方了,我的大好青春啊,今后就要困在这里了,真是不甘心啊!”
“少废话,赶紧出去,你绝对不能出事,否则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在老头的训斥声中,我无奈的退走,倒是王寒军跟了上去。
此时此刻,我头顶雷暴轰鸣,夹杂着严老头与尸王对阵的恐怖波动,身边忽隐忽现的众多僵尸满身电弧,劈啪作响,在黑暗的映衬下,一切恍如末世。
就在我刚走出广场,脱离尸群的范围之际,棺阵尽头也爆发出了打斗声,不用想我也知道那是陈伯和洛依交上了手。
刚走出广场,呼啸的怨魂顿时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好在这些怨魂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便哀嚎着转向飞走,不知何故。我没看到旅行团剩下的人,想来是躲起来了,我心里担心医生,刚准备去他坠落的废墟堆里寻找,就听广场中央传来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道血光极速爆射而出,径直朝我这边扑来。
我脸色一变,忙闪身避过,那血光顿时激射在土楼的廊柱之上。
当看清那血光的面目时,我呆住了,散发血光的,赫然是洛依,此时她满脸都是古怪的符文,脸色狰狞,浑身包围血芒。方才受了严老头嘱托前去拖住洛依的陈伯被她的纤纤细手贯穿了心口,我骇然的看着表情妖异的洛依一点点将探进严老头胸口的手抽了回来,同时还带出了一颗尚在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
这一幕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强烈了,我想喊叫,却发现自己因为恐惧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而被掏去心脏的陈伯双眼已然黯淡,生命消逝,到死的那一刻,他的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