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当时的遭遇让我大吃一惊,招邪、梦魇,这些不正是这几年来纠缠我的恐怖根源吗?难道爷爷身上也有和我一样的诅咒?
“奶奶,莫非爷爷身上,也有诅咒?”我强压心中的震惊问出声来,心简直都快跳出来了。
奶奶点了点头,拉着我的右手,掀起袖子看了看上面的黑线,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被冥胎咬过后,黑线已经变淡了很多,如果不是仔细去看的话,还以为那是纹在手臂上的褪色了的纹身。
“幸亏你太奶奶早有预感,一早把你爷爷送进了一座臧庙里修行,在庙里一位得道喇嘛的帮助下,你爷爷艰难的撑了两年,到了十岁的时候,老喇嘛终是没了办法,但给你太奶奶指了条明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让你奶奶回到根源的地方,只有在那,才有一线生机。”
“那爷爷后来是怎么活下来的?他解除诅咒了吗?”我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奶奶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按照老喇嘛的指点,你太奶奶回到了这片故地,事情果真有了转机。”
“什么转机?”
“耶岭虽然是导致这一切的源头,但它也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附近的大阴大邪之物对耶岭的气息非常畏惧,只要是在这个范围,都不敢造次。至于那些弱小到连耶岭的威慑都感知不到的宵小,以你太奶奶的本事足以轻松应付。”
我愕然,没想到爷爷竟是这样逃过一劫的,真让人唏嘘,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爷爷逃过了一劫么?显然没有,听奶奶的语气,爷爷最终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到了这时候,我对事情的真相已经心痒难耐,急忙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奶奶喃喃重复着,抬头看向了散发着昏黄光线的白炽灯,眼角淌下了浑浊的老泪。
我吓了一跳,一下站了起来,知道奶奶一定是回忆起了往事,勾起了心中的伤痛,不由一叹,奶奶和爷爷是真爱啊!都过去这么久了,奶奶对爷爷还是无法忘怀。
我忙用袖子给奶奶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奶奶,您别难过了,爷爷在下面也不希望您这样的!况且这不是还有孙儿陪着您吗?”
奶奶擦了擦眼睛,呵呵一笑,“是啊,奶奶不难过,奶奶应该高兴。”奶奶的情绪不适合继续谈这个话题,我本打算今晚就到这的,可奶奶执意要将一切告诉我,我也只能继续聆听。
在耶岭另类的保护下,爷爷渐渐长大,他天分极高,靠着自学太爷留下的笔记,得到了太爷绝大部分的本事。并且太奶奶也教他巫术以自保,就这样,爷爷成了一名集巫道两家之大成于一身的传奇人物。
爷爷的一生很传奇,原本知道内情的人都认为以他的本事,就算耶岭再神秘,也不可能威胁到他。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颠覆人们的认知的,或许说,在爷爷出事前,所有人都是坐井观天的蛤蟆。
终于,在太爷最后一次进入耶岭后的第五十二个年头,第三次亡怨之灾,爆发了。
这一次的怨魂并没有前两次的凶猛,规模也不算太大,但麻烦的是,这一次的怨魂之灾牵扯出了一个恐怖的东西:一头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尸王。湘西一带大乱,很多村落一度成为死地,尸气弥漫。
玄门再度组织力量平祸,可惜,因为五十二年前的事件,巫道皆已元气大伤,并且在除四旧,打到一切牛鬼神蛇的浪潮中,无论是中原还是苗疆,所有的玄门都受到了冲击,真正的高手要么死于动乱,要么隐居深山密林不出,事态危急。
所幸这次的时局不同以往,国家统一,再无战争时期的乱相。依靠有序的组织以及威力巨大的热武器,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第三次亡怨之灾险之又险的平定了。
因为时局浪潮的冲击,爷爷奶奶听从太奶奶的话待在村里,在这一次的亡怨之灾中,爷爷奶奶并未参与。然而作为引发亡怨之灾源头的耶岭,怎么可能平静得了,爷爷奶奶虽没离开,但恐怖的事情依旧接踵而至。
在那段时间里,定岩村常常被黑雾封锁,人畜不得出入,即便是阳气极重的正午也有小孩在林间撞鬼,半夜家禽嚎叫不止,更有枕边闻鬼笑的恐怖事情发生。
一连折腾了好几个月,高龄的太奶奶离世,就在太奶奶离去不久,爷爷也在一个大雾锁村的夜晚消失了。
奶奶说,爷爷失踪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其实在爷爷失踪的前几天爷爷便显露出了一些端倪,老是莫名其妙的对着空气说话,时不时的呆坐神游,怎么叫也叫不醒。这样的情形持续到了爷爷失踪的那天。
一大早起来,爷爷一扫前几日的浑噩,精神奕奕的扛着锄头去帮奶奶翻菜地,也不顾浓郁的雾气和奶奶的劝阻。之后他自己动手下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二次厨,据说第一次是和我奶奶结婚的那天,酒席的大菜由他掌勺。奶奶感觉不对,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爷爷也不回答,只是笑,不过奶奶却感觉那种笑很诡异。
天色暗后,两人早早的睡了,临睡之前,奶奶心里便产生了不安的感觉,抱紧了爷爷,和爷爷说了很多的贴心话。后来,奶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奶奶意识迷糊的听到床边有说话的声音。两个声音,一个是爷爷的,一个奶奶却听不出来,当时奶奶下意识想起来,但意识却始终迷迷糊糊,无论如何也无法清醒。
奶奶本是养蛊高手,身上伴有本命蛊,可以在危急时刻派上用场,可当时就连与奶奶性命交关的本命蛊也处于迷糊状态。
就这样,奶奶在迷糊之间迷糊的瞥见爷爷跟着一个迷糊的东西离开了。
之所以用东西形容,是因为奶奶看到的迷糊画面中,那东西根本不是人形,而有些像棵‘树’!
等奶奶第二天醒来之际,弥漫定岩村很久的雾气散了,阴沉的天气也放晴了,可爷爷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奶奶之所以肯定爷爷进了耶岭,一方面是因为爷爷身上的诅咒,另一方面,是因为奶奶在爷爷身上种有相思蛊。这种蛊虫很奇特,一雌一雄,分别寄居在两个两情相悦的人身上,彼此可通过蛊虫感应对方的一些情况,比如生命体征、心情等等。
奶奶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沟通蛊虫感应爷爷的位置,可从雄蛊传回的信息,爷爷已经深入到了耶岭深处,并且没过多久,雄蛊的一切联系都被截断,彻底消失。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爷爷已经死了,另一种是耶岭里有东西隔断了雄虫与雌虫的联系。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奶奶无法接受的,他不止一次想进入耶岭寻找爷爷,但我老爹以及两个养子牵扯着她,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到了这,诅咒的根源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诅咒竟然不是因为十二岁我闯进耶岭染上的,而是从太爷那一代就流传了下来。
可我仍旧无法理解,太爷进耶岭,爷爷也进了耶岭,甚至奶奶、道士、百灵姐还有我也进过耶岭,而我更是进去过两次。耶岭里虽然恐怖,可连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菜鸟都能活着走出来,太爷和爷爷本领高强,为什么会失落在里面呢?
关于此,奶奶给了我一个让我无比挫败但却不得不信服的解释:当年,第二次亡怨之灾平息后,太爷两次进入鬼翻岭,那一帮末代玄门大佬将耶岭边缘地带清扫了几遍,最可怕,最诡异的东西被他们尽数封印,我们进入的那些地方,不过是前人扫清了道路的安全之地。
……
好吧!我是真没话说了,那么恐怖的地方也能叫安全,这种安全恐怕只是相对于太爷那帮人了。
奶奶告诉我,当年爷爷的至交好友,一个精于占卜的老道士曾替我老爹问卦,说不让他接触巫道之术,甚至让他从心底里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存在,或许有一丝可能跳出诅咒轮回。
于是奶奶从不在我老爹面前露出真本事,也不让其他人教他这些,后来我老爹成了一个忠诚的唯物主义者,对一切的封建迷信嗤之以鼻。还别说,那算命的家伙还真有本事,我老爹成为教师后,真的没有走爷爷的老路,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我心中大松,对老爹的担心也放了下来,同时也知道了奶奶这些年一直瞒着我这些的良苦用心,她必然是希望我和老爹一样成为一个不信邪的老顽固,然后平平凡凡的安然度过这一生。
可是,现在貌似已经晚了,我已经相信这些了,并且爷爷小时候经历的可怕事情在我身上也重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