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奶奶听了我的经历后也会和三叔百灵姐那样大吃一惊,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我叙述的整个过程中,奶奶都只是静静的听着,满是皱纹的脸上始终不曾露出哪怕一丝的惊诧。
直到我完全叙述完后,奶奶这才平静的点了点头,算是有了表示。
我有些抓狂,心说奶奶诶,就算您老人家见多识广,见惯了大场面,但孙儿我可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大阵仗,我可没您的本事,差点连命都丢了,您好歹给点表示啊,哪怕是随便一句敷衍的夸奖也成啊!
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奶奶一脸溺爱的摸着我的头,咧嘴一笑:“好了好了,奶奶不是小瞧你,老实说你这次能安然无恙走出来,奶奶已经很欣慰了,原本奶奶还头疼怎样压制你的诅咒,没想到你阴差阳错进入耶岭后反而因祸得福,寻到了冥胎,自己将诅咒给封住了。”
奶奶这番话让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说起冥胎,我顿时想起了一个问题,急忙问道:“奶奶,您是知道耶岭里有天坑和地狱树,所以才让我进去的吗?”
奶奶被我问得愣住了,摇了摇头,说耶岭的可怕是无法想象的,她虽然进去过几次,但走的是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并没有遇到什么天坑,而且,他本就是要阻止我进入耶岭的,所以才让三叔冒险冲出包围去给我报信。
我呆了呆,惊声问道:“这么说来,耶岭外的那些蛊虫、衣服还有祭奠的痕迹,都不是您故意留下引我进耶岭的?”
这下奶奶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我把耶岭外那些暗示性的痕迹告知了奶奶,她马上摇头,说她虽然在不久前进过耶岭,但绝对没有留下那些东西。
气氛一下压抑了下来,我忽然想到天巫教的真实目标不正是耶岭吗?那些假象会不会是他们做的?
奶奶说不可能,她和天巫教三名长老交手的时候,当时曾立下赌注,若输了,代价是带他们进耶岭,这就说明他们并不知道耶岭位置所在。
不是奶奶,也不是天巫教,那会是谁呢,谁想把我引进耶岭?当初张举明的那封信将我引到了凤阳,险些丧命,至今我仍不知道那是谁在背后谋划的,现在,耶岭外的痕迹也想将我引入耶岭,若非三叔遇见到了道士,让我产生了怀疑,恐怕在阴灵过道之前我就已经进去了,这又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将我引进耶岭无非有两个结果:其一是我进去死在里面,从此世间少一个无名记者;其二是我取到了冥胎并安然无恙走出来,这种概率很小,但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我的诅咒便能得到压制,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两种结果,代表着两种不同的动机,一个是为了害死我,而另一个却是为我好,在替我寻找生机。幕后策划这些的人,到底是敌是友呢?
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让我别想了,是敌是友,今后总会知道的,至少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我点了点头,不再纠结,想了想,还是把这些年困扰在我心中的最大的疑问问了出来。
“奶奶,我还有一个问题,小时候我也问过您,但您一直不肯告诉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是不是该让我知道真相了?”奶奶神色未变,她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以往我问起诅咒之事,奶奶总是脸色难看且不说话,可这一次,她没有。
“哎!”奶奶叹了口气,说道:“小逸是长大了咯,你说的对,是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我心中大喜,我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可没成想十年来奶奶一直缄口不言的话题,今天竟然松口了。我坐了坐正,一脸虔诚的准备聆听奶奶所说的秘密。
出乎我的意料,奶奶一开始并没有直接说起诅咒的事,而是和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百年前的故事。
……
一百多年前,古老的大地动荡不安,皇朝崩溃,外族入侵,在这样混乱的社会被背景下,即便是世代栖居于深山大荒中的神秘古苗部落也不得安宁。战火绵延,掠夺了无数人的生命,逝去的灵魂在战争的影响下,难入阴冥,成为了满含怨气的孤魂野鬼,战争频发的地方聚集着浓郁的杀戮戾气,而这些戾气对游离的怨魂有着极大的伤害,这使得它们不得不远离战火波及到的地方。
然而,在那段岁月里,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还能有几处没有战火的净土?无尽的怨魂没有归处,最后蜂拥进入了人烟稀少,尚且没有被战火燃烧到的原始荒林,这也是我国近代大山荒岭中鬼祟众多的原因。
苗疆,由于苗汉之间的特殊关系,很少有汉人敢侵扰,加之苗人游猎山林,故而苗疆无论是生态还是远离战场的地理位置,都是怨魂积聚的不二场所。
有了这一层关系,之后发生的事自然可以想象,人鬼争地,无尽的地域变成了鬼域,苗人生活越发艰辛,加之常受鬼魂侵扰,其凄惨程度,不比处在战火之下的生灵好多少。怨魂的举动终于引发了苗人的怒火,而苗疆也不只苗人,很多汉人也深受怨魂之害,苗族有巫师,汉人当中也有许多的赶尸人与道士,为了消除怨魂之灾,二者,一年不到的时间,苗疆大部分区域的鬼祟被清除干净,怨魂之灾终于消散。
这场人鬼争地的大战说来短暂,可在这过程中丧命的巫道不计其数,这也是建国后赶尸人与巫师几乎全部销声匿迹的最大原因。
若只是这些,自然与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就是这后来发生的事,让我,不,应该说整个张家,几乎走进了绝路。
听奶奶说,当时领导苗汉两家对付怨魂的人,和我的祖先有着很大的关系。怨魂的祸患虽然解除了,可苗汉两家的高手却也损失了不少,更为可怕的是,当时大家认为已经解决了的怨魂灾祸,在两年之后,又一次爆发了。
不知为何,这一次的亡怨规模远超第一次,亡魂的怨气也极为恐怖。原本有了第一次对付怨魂的经验,即便第二次亡魂的数量与恐怖程度都比之前强了许多,也不是无法解决的,可是,这一次的亡怨竟有了组织,如同军队一般。
这一次的亡怨之灾,仅靠苗疆的力量已经难以对付,在损失了极大一部分力量后,苗疆的道士以及赶尸人向中土的佛道发出了求救,而苗人的几个隐世的大巫部落也被请了出来。有了这两股力量的加入,在付出了极大代价后,第二次亡怨之灾终于在五年后被平息。
经历了这场浩劫,无论是苗疆还是中土的高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两次的怨魂之灾绝不可能是偶然,而就在第二次怨魂之灾平息后一年,驻留在苗疆的高人们一夜之间全部失踪,而我的那位祖先,也在其中。
那件事情在整个苗疆乃至中土掀起了一场巨浪,之后便再也没了那些人的消息,直到四年后,三个衣衫破烂的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从十万大山一处名为鬼翻岭的绝地钻了出来,当年的事情才露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那三个衣衫破烂的人,一个疯疯癫癫,另外两个,正是我那位祖先和他的妻子。失踪了四年再度出现,那位祖先第一件事便是离开了苗疆,半年后,他带着一群中原来的和尚道士回到了苗疆,再度进入了鬼翻岭。
故事到了这里,我还是没能听出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故事的内容却着实吸引了我,有种看悬疑的感觉。但这时却奶奶住口不往下说了,我忍不住好奇,问道:“后来呢?”
奶奶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半晌后,缓缓的说道:“没了。”
我有些愣神,这就没了?至少也得让我知道祖先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啊!奶奶似乎也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叹道:“若是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家也不会沦落成现在这般模样了。”
奶奶的话更是让我满头雾水,据我所知,在定岩村我们张氏一脉绝对是第一大族,就连村里的祖祠也是张氏的。况且我的几位叔叔,大伯而今家大业大,在整个地方都颇有名气,三叔也进入了国家部门,而且还当上了副局长,我老爹虽然不济,却也是他们那所学校唯一的一名教授。兄弟四人当中,也就四叔混得差点,可如此盛况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奶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奶奶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黯然的神色,缓缓说道:“小逸,你知道吗,你那几个叔叔,他们并不是你的亲叔叔,除了你爸,唉,都是我和你爷爷收养的孤儿……”
“什么?”奶奶的话如晴空霹雳一般,惊得我张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