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出去的刹那,我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原来在我和活尸对峙的时候,主干上的枯尸大军已经撵了上来,我的注意力全被活尸吸引,一时竟没有发现,顿时着了道,被最先爬到枝杈上的一具枯尸袭击。
我连骂人的脏话都还没来得及喊出,人已经飞出了树枝,身体一空,顿时往下坠去,心中一片冰凉。
发现自己摔出去的刹那,我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死定了。紧接着好像落水之人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我拼命的乱抓乱挠,也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佛祖保佑,在树枝的下方,一根独树一帜的小枝斜斜的往左下方生长,我一通乱抓之下,还真让我抓到了这根救命稻草。
猝不及防间,我的手指几乎崩断,可这却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死死的抓住树枝不放松,整个人吊在了头顶巨大的枝杈下方,只剩下一只手苦苦支撑。
“记者!”道士有些悲怆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这家伙肯定是看我摔了下来,以为我死定了,我连忙回应道:“我没死,在树枝下面,不过你再不救我上去我就真的要去见你的无量天尊了,到时候老子就在他跟前说你坏话,把你私底下骂他老人家的话通通复述一遍,让你永远也成不了仙。”
上面没有立即作出回应,等了两三秒后,才传下道士的喊声:“狗日的,你这家伙太不讲究了,上面的情况不太妙,道爷腾不出手来,你先撑一会!”
我心中大急,可也知道上面的情况非常糟糕,从我这里可以看见主干已经完全被枯尸覆盖,多如蝗虫的尸体正蜂拥着朝我头顶的树枝扑去,我身边不时有骨骸落下,都是被道士和老三打下来的。若是能有个落脚之处,我这里倒也算是有个死角,因为树上的枯尸只能往上爬,一旦朝下,它们就会直接摔下去,所以这里反而是安全的。
“快些,老子撑不了多久。”我艰难的把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两只手一起分担身体的重量,顿时轻松了不少,但这却是治标不治本,我总有力竭之时,而道士他们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因为往树枝上涌去的尸体只会越来越多,道士如果不趁机到栈道上去,就只能守在树枝与树干的结合部位,不让尸潮涌上树枝。
不管是那种情况,道士都无法在短时间里抽身援救我,况且以我现在所处位置的角度,要想从上面把我拉上去,绝对够呛,道士根本没机会啊!
事实也确如我所料的那样,我等了很长时间,道士一直没有拉我上去,相反,我听到树枝上开始传来道士的惨叫声,老三的狂吠声,而原本落尸的位置也往树枝里面深入了不少,显然,他们已经被尸潮逼得退进了树枝边缘。
很快,道士的惨叫变成了怒吼,我心里一颤,和道士也算出生入死好几回了,他的脾气我很清楚,每每被逼入绝境,这家伙都会爆发出一股狠劲,那是一种不要命的状态,完全豁出去一切拼那最后的一线生机,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搏命之法。
不到绝对的绝境,道士是不会这样的,看来树枝上的情况已经到了无法周旋的地步了。
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死定了,因为我的手已经抓不住树枝了。
果然,又等了两分钟,还是没等到道士,我心中哀叹,然后大喊:“道士,你们赶紧走,别管我了,栈道就在边上,出去后记得找到百灵姐,把老三带回去,能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
我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手终是坚持不住,滑落了下去。我曾不止一次思考人死前的那一段短暂的时间里会想些什么,是好奇死后的世界长什么样,还是会放电影般回忆这走过的短暂的一生,又或是考虑断气的一刹那会感觉到何种痛苦?
没有答案,因为我很年轻,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大把的时光没有挥霍,可人死是要断气的,我尝试不去呼吸,直到极限时体会到窒息的痛苦,忽而对死亡生起了强烈的恐惧与敬畏,而后变得更加懂得生命的可贵,愈发去珍惜剩下的时光,可即便有了对死亡的敬畏,我还是无法理解什么是死亡,直到这一刻。
我从未想过自己在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时会是这样的一种状态,没有恐惧,也没有后悔,只有一种超越了一切的平静,似乎眼前这所有的一切于我而言都没有了意义,因为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地狱树、白骨大军、蚂蟥等等这些让我颤抖,让我恐惧的事物,死亡以后,它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的心很宁静,就这样平静的迎接下一秒到来的死亡,无数的尸茧、尸雨以及伟岸的地狱树从我眼前闪过,快速远去,平静的心湖突然升起了一种极度的不甘与愤怒,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死在这,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有这么多的亲人朋友没有道别,我还没谈过恋爱……
下一刻,这种不甘的怒火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我不能就这么死去,不能,不能……
我停住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停住的,刚才那一瞬间的怒火让我失去了思维,此刻清醒过来后,我感觉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一样。我手里拽着四五道地狱树的须根,它们打成了结,还是死结,让我得以停在了空中。我能感受到它们复苏了,可是此刻它们非但没有抓我,反而成了我的救命稻草,它们似在颤抖,我不知道它们在害怕什么,眼下这一切于我而言都不重要了,我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可当我往下看时,重获新生的喜悦顿时被恐惧填塞,地狱树下,灰色的雾气已经升腾到了十几米的高度,所有沾触到雾气的枯尸簌簌而落,似乎被剥夺了生命,然而此刻的雾气里却有一尊庞然大物缓缓的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