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所见之景却又是如此真实,此刻我已经确定了眼前这株凄艳而又高雅的冰蓝巨树正是当年那株可怕的蜡尸树。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封存于记忆中的画面碎片如放电影般在我大脑里闪过,蜡尸树、尸茧、以及蜡尸树上如毒蛇一般数不胜数的垂根。
十几年过去了,这株蜡尸树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独有些区别的是,包裹在蓝色蜡茧里的干尸变得更为腐朽,看起来面目更为狰狞。
此时我脑子里除了震惊外,只剩下赶紧逃这一个念头,可身体却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抬住我的那四具骷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扯住我皮带的触手还是没有松开。
我对尸树的印象不多,只有童年那唯一的一次,但尸树的恐怖却是我记忆当中的一个噩梦,当初我可是亲眼看见蜡尸树上裹在蜡茧里的干尸一具具复苏过来,那画面带给人的冲击感绝对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此时虽然所有的蜡茧都静止不动,但谁能保证下一秒这些茧子不会破裂?
对眼前这课巨大而高耸的蜡尸树,我是发自心底的畏惧,脑子里正不断思索该怎么样逃离这个地方时,缠在我皮带上的垂根触手却动了,拖着我飞快的朝蜡尸树上缩了回去。
这情形和我在阿且村悬尸林里遭遇食血鬼藤时有些相似,当时我也是被食血鬼藤的须根裹缠着往树上拉,但比起阿且村那一次,这一次的情形更加的复杂。上次好歹还是白天,鬼藤看上去虽然也恐怖,可至少也是普通的藤状,哪里会和眼前这株妖气森然的尸树一样。
被拖拽起来的刹那,我心里就是一凉啊,偏偏自己还没办法动弹,就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么的,我被拖到了巨树离地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吊了起来,简直和被食血鬼藤吊住的那一次如出一辙,唯一有些区别的是,食血鬼藤并没有剥夺我的行动力。
被悬空吊在离地三十多米的地方,自然不会好受,况且出去我之外,周围横生的枝丫上还裹着无数比冰蓝色的蜡茧,每一个蜡茧里面都有一具尸体。
我大概看了一下,发现这些蜡茧里包裹着的并非全是人的尸体,就在我右边两三米的地方,一根宛如黑铁铸成的枝岔上就挂着一个包裹着山羊的茧。那颗茧里面的羊尸已经干瘪了下去,不过羊的一双眼洞里却还可以看见干了的眼珠。因为眼珠干瘪缩小的关系,两只羊眼里有很大一部分黑暗的空洞,组合起来,乍一眼看去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像这茧里面的东西正用一种非常邪异的眼神在盯着你看。
我知道这只是因为角度和光线导致的错觉,但还是下意识的扭动身体,挪了好半天才缓了一个方向,不过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因为重新换的这个方向同样吊着一个蜡茧,而且离我只有一米不到,这样的距离,我甚至都能闻到蜡茧里面传过来的腐尸味道。
强忍住恶心,我本不想去看那蜡茧里的尸体,可这么面对面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扫到了茧里面的情况,一下子我就呆住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忙闭了闭眼,心中祈祷刚才一定是看花了,等睁开眼再去看的时候,我的心彻底凉了。
那蜡茧里的赫然是一具人尸,而且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还和我在一起的道士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的事实却又逼着我不得不信。这蜡茧里的人虽然也有一定程度的干腐,水分已经散失得差不多了,但五官却保存得极为完好,分明与我认识的道士一模一样啊,甚至连穿的衣服也都一模一样啊!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这才分开多久,怎么会这样,道士这么牛逼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他要是死了,那百灵姐呢?
脑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我眼睛的余光不经意扫过道士身旁的一个茧子,身体猛地一颤,心中好似被一道惊雷击中,彻底冰冷了下来。
那个小一号的茧子,那个在道士身旁四五米远处的幽蓝色茧子,被层层蓝色蜡质裹得跟个洋葱一样茧子里,赫然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白皙的颜色依旧,但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即便隔得很远,依旧能看到那脸已经干瘪。
如果说道士和百灵姐的尸体已经剥离了我心里最后的一丝希冀,那此时我看到的画面,彻底将我打入了无穷无尽的深渊地狱。我看到了一张我根本不相信会出现在这里的脸,那是我的奶奶,失踪了两天的奶奶。
怎么会这样?他娘的怎么会这样,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愤怒,或者应该说是恐惧和绝望,我狂吼了起来:“狗日的,谁啊,到底谁干的,有种的出来把老子也杀了,出来啊!”
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去的,歇斯底里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四周满是尸体的尸林中,竟然形成了回音,久久不散。
我不知道自己喊了多久,直到我再也无法喊出声音为止,绝望的呼声方才停止了回荡。我颓然的放弃了挣扎,任凭尸树将我吊着,我本就不是个坚强的人,道士死了,百灵姐死了,奶奶也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跟他们一起去了,黄泉路上说不定还有个伴。
想着想着,刚才的绝望与恐惧反倒散去了不少,理智渐渐的占据了我的思维,这时我忽然发现有些不对,总觉着什么地方让我很是在意,但仔细去想却又抓不到关键。
正在我万分疑惑之际,我的眼睛再次扫到了跟前的蜡茧,突然间明白了刚才抓不到的关键是什么了。他娘的,几个小时前道士百灵姐还和我在一起的,就算他俩在我们失散后遇害,被这古怪的蜡尸树弄到了这里,也不可能变成这样啊!
眼前蜡茧中道士的模样,少说也死了半年有余了,不然绝对无法腐化成这这种鬼样子,这岂不是说,道士半年前就死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前刚认识的道士。就算这蜡尸树能吸收尸体的养分,使尸体快速脱水干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他们全部吸干啊!而且这蜡茧里的道士也有些不对,虽然衣着容貌和道士一模一样,可那一头挽起的道髻绝对不会是道士的。刚认识道士的时候,这家伙的确是挽着道髻的,可在凤阳的时候,鬼校出世引来天雷,道士受到波及也被劈了一下,一头的发髻被劈成了爆炸头,后来在林东阳家里的时候他就把头发剪了,此时的他是个寸头才对,可蜡茧里的道士明显还是刚开始我遇见他时的模样,挽着一个很古典的道髻。
想明白了这其中关键的瞬间,我就知道这肯定不是道士,这很有可能是幻觉,是某种东西根据我脑中记忆片段搞出来的幻象,只不过当初道士第一面给我的印象太深,所以此时出现的道士才会是我最开始遇见他的那种形象。
既然道士不是真的道士,那百灵姐和奶奶肯定也是假的了。顿时,压抑的心情一下舒展开来,可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可高兴的,既然这些都是假的,那这棵诡异的蜡尸树把我吊在这有什么企图?为毛还要搞出幻象来欺骗我?
我一下警惕起来,而就在这时,我感觉被缠住的脚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心中一惊,我忙抬头去看,发现缠住我脚的触手树根上正缓慢的分泌出一种恶心的油状粘液,正顺着我的脚不断的往下流淌。
看到这一幕,我瞬间明白周围的蜡茧是怎么来的了。
在南美洲的雨林里存在着许多不同种目的食人花,它们可以分泌出一种特殊的气味吸引昆虫乃至一些小型的动物靠近,待其钻入舒展开的花苞后便会马上合起,然后花苞内分泌消化酶,将困在其中的动物消化干净,从而吸收其养分。
蜡尸树上的这些须根和食人花吞噬生命用的花苞类似,不同的是,蜡尸树的须根可以辨认一定范围内有生命气息的生灵,不用等其靠近,这些须根会根据感受到的生命气息主动出击,将之强行拖拽回蜡尸树上,而树根触手又可以分泌出这种类似蜡质的东西,从而困住猎物,让整株蜡尸树能够慢慢的吸取猎物的血肉精华,从而为其提供养分,这也是为什么这株蜡尸树上会有这么多腐尸的缘故。
如果真想真是这样,那耶岭被方圆数百里的山民奉为禁地,还真是无可厚非的,谁能想到这林子里竟然会有一株这么可怕的食人魔树?这他娘的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啊!
我心说怎么这些诡异的东西捕捉猎物都喜欢倒吊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