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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轻轻的敲门声,赵雯本自坐在床沿发呆,便起身去开门。
厢房门甫一打开,便见面色惨白的林慕云站在门口。他瘦削的身体此时难以自抑地颤抖着,好似在风中打着旋儿的落叶一般,带着某种莫可名状的仓惶。
赵雯心中一凛,便立时伸出手去扶他,却不想林慕云忽然一个踉跄,竟直直地朝她摔倒过来。赵雯始料不及,便被他带着一并摔了出去,竟被他压在了身下。
赵雯被他压在身下,脸上立时飞起一片红晕来。和着她脸上浅浅的少女红,倒自有一种说不分明的艳丽。她挣扎了一阵无果,心下又急又羞,便不顾女儿家的羞涩朝压在自己身上的林慕云狠狠瞪去。此时她才发现这个小师弟早已昏死过去了,赵雯心中惶急,又使劲将林慕云推开,然后便要将其拖到床上去。
她的身子本就有些弱,林慕云虽然也瘦削,但着实比赵雯要沉上许多。赵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林慕云拖到了床上,正扯过一条被子欲给他盖上,却听林慕云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好似梦呓一般。赵雯心下一动,便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边,听了一阵终于听清楚了,这林慕云倒不停地嗫嚅着“姐姐”二字。
赵雯便坐在床沿,恍然若失地坐了一阵,倒露出苦涩的笑意来。她又转头朝林慕云瞧了一阵,终于轻叹了一口气,垂着螓首自嘲道:“她比我着实好上许多,我从来帮不了你什么,只会不断让你为我操心罢了。”
赵雯整个人便陷入到一种莫可名状的痛苦中去了,又默默地坐了片刻,她忽然心生一念,惶急地朝林慕云的怀中摸去。摸了片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道:“这香包不在小师弟这里,看来真的被我弄丢了。”
那林慕云被赵雯在怀中摸了一阵,早已醒转过来,他立时感到有人在自己的怀中摸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那手小小的、软软的,暖暖的温度让他全身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来,林慕云便眯着眼偷偷望去,却发现竟是赵雯。他不知赵雯究竟有何意图,又怕此时醒来着实有些尴尬,只得假寐在那里不敢动弹。
他自然听到了这“香包”二字,等了片刻便故意呻吟了一声。赵雯自然知道他醒了,便凑到跟前,倒从床头端了一碗温水来,想要喂林慕云喝下。林慕云见此情景,便将头凑了过来。但赵雯平素哪里服侍过别人,那水喂得有些急了,立时将林慕云呛了个天旋地转,差点把肺都咳出来。
赵雯脸上顿时烧成了一片,手足无措地端着碗呆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林慕云着实咳了好一阵方才缓过气来,倒似替赵雯开脱一般道:“师姐,你瞧我,实在是渴极了,倒被这水好生呛了一通,也算是自作自受活该如此了。”
赵雯哪里不知他是在为自己开脱,倒有些难过起来,心下道:我着实没用,喂个水也喂成这样,也难怪小师弟不喜欢我。她心下自唏嘘了一阵,倒想起什么来,又坐回到那床沿上,替重新躺下的林慕云压了压被子,有些犹豫道:“小师弟,我有一事倒要问你一下。”
林慕云随口道:“师姐,你说吧。”
此时他心下正盘算着将肖无言已然被救活的事情告诉赵雯,想到赵雯得知此事后那高兴的模样,林慕云心中便泛起一股难以自抑的兴奋来。
却见那赵雯踟蹰了一阵,终于开口道:“小师弟,你去寻着我时,可曾……可曾看到那个香包?”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悄不可闻,那布满红霞的俏脸也烧成了一片。
林慕云见赵雯如此模样,心下好奇,便有口无心道:“师姐,却不知那香包究竟是何模样,莫不是……”
他顿了顿,猛一咬牙,接口道:“莫不是张玉成送给你的?”
说完,林慕云倒嘻嘻哈哈地强笑了起来,正掩饰了他心底的慌乱。
“去,小师弟,你真是没个正形。”赵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那是我自己织的。”
若是赵雯闭口不答或者吞吞吐吐,便该的确是那张玉成所送的,但见她如此表现,林慕云立时放下心来,便道:“既不是别人送的,那师姐你便重新织一个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赵雯倒有些急了,咬着嘴唇道:“你只说到底看没看到,却为何要拿我开涮?”
林慕云见她似乎有些恼了,便支起身来,道:“师姐,我着实没有看到什么香包,你倒说说那香包掉在何处了,我去帮你找来便是了。”
赵雯寻思了片刻,有些不敢肯定道:“该是落在我厢房外的那条长廊里了。”
她到现在都依然不敢肯定看到枯闲时的那个梦境究竟是真是幻,抑或根本就是庄周梦蝶般的大梦一场。她倒着实希望这是自己的梦境,如此待到她从梦中瞿然惊醒时,便能见到好生生的大师兄肖无言以及百炼堂中那一干她或爱或恨的门人弟子了。
“如此,我自当看到过那香包才是。”林慕云沉吟片刻,忽惊呼道,“莫、莫不是……”
他却立时闭上嘴去。
“怎么了?”赵雯见他的反应如此古怪,不知他究竟想起何事,便心下疑惑道。
林慕云倒想起那日遇到的张玉成来,便料定那丢在长廊里的香包该是被张玉成先行捡去了,但他着实不愿在赵雯面前提前张玉成来,便立时闭口不言。此时见赵雯发问,他便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了,却道:“师姐,那香包究竟有何要紧处,你竟如此紧张?若是寻常事物,丢了便丢了,你若喜欢,我去那天兴城中寻到最好的香包给你买上一些。”
赵雯听闻此言,目光也不知转向何处,只是不禁叹息了一声,幽幽道:“小师弟,你不懂的。”
林慕云再追问时,见赵雯不愿多言,终究只得作罢。
此后众人又在这白马寺中待了几日,当赵雯见到肖无言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便感觉自己好似身在梦里一般,倒着实欢喜了一番。而周晨光自那日用一瓣般若菩提莲和聚魂灯中的残魂余魄救醒肖无言后,又赠了两颗蓝色的丹药给林慕云,只留下一句“自有妙用”便不知所踪了。
林慕云寻他不得,知其已悄然离开了,只道高人行事殊难揣测。但他旋即想起那“三面之缘”一说,心下倒有些暗暗期待起来。
而小空这猴头,着实贼性难改,整日在白马寺的厨房中胡搅一气。初时它还小心翼翼,生怕被人逮个贼赃俱在,只是趁着天黑摸进厨房中寻些吃食。但后来见无人管它,便渐渐地胆大起来,最后光天化日之下,竟猖狂之极地当着众僧的面从那厨房中偷出一些吃食来,然后大摇大摆地晃出厨房去。而白马寺中的一干僧众,也不知因何缘故,对此竟视若无睹。林慕云得知此事后,着实将这猴头数落了一番,却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小空自然将此等不痛不痒的指摘当作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林慕云倒也不愿再管它,只盼着它某日撞到那赤眉的枯杀手中,好生吃些苦头才是。
这一日,林慕云见赵雯和肖无言已然都恢复过来,便将二人带入麒麟古城中,然后就要告辞离开。那枯闲却又将他请到那禅房去,林慕云虽心下有些不愿,但枯闲毕竟救过赵雯一命,他实在是推辞不得,便只得去了。
到了那禅房中,林慕云方顺过一张蒲团胡乱地坐下,便听枯闲道:“林施主,我此次着你前来,却是有件提不上嘴的小事,要告之于你,只是不知你愿不愿听。”
林慕云立时执礼道:“大师字字珠玑,我自然是极想听的。”
“你虽不愿听,但贫僧还是该提上一提的。”枯闲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更是一脸平静,虽被林慕云讥诮了一番,却丝毫不以为忤。
林慕云听闻此言,正要反唇相讥,转念一想自己屡次前来这白马寺叨扰,这三个枯字辈的老僧虽对自己态度恶劣,但他们又不曾亏欠自己什么,而且纵然有所刁难,终究还是愿意伸出援手的。
一念及此,他便恭敬道:“大师,你说吧,我实在不该如此无礼的。”
枯闲倒难得地露出笑意来,道:“林施主,人不轻狂枉少年,你能有此言,贫僧便觉得过往种种都算值了。”
林慕云闻言,忽有所觉地朝那枯闲望去,好似初次认识他一般,过了片刻他终于哈哈大笑起来。末了,他道:“大师,你着我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枯闲便颔首道:“我那日用帝释轮回眼开启赵施主的梦境,曾在那梦境中看到一个香包。”
“香包?”林慕云立时想起赵雯的话来,便急切道,“大师,却在何处?”
枯闲道:“那香包是赵施主无意中掉落的,那时梦境即将崩毁,贫僧无暇去捡,却也无意中瞥了一眼,却见那香包似乎绣着一个姓氏……”
“姓氏?”林慕云怔了一怔,终于拧着眉抬眼朝上首的枯闲望去。
便见枯闲面带笑意,意味深长地朝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林慕云站起身来,朝枯闲恭敬地执礼道,“多谢大师指点。”
他恍惚了一阵,便和枯闲执礼告辞。
枯闲双手合十道:“林施主,此去多加珍重,切莫意气用事平白丢了性命。你我若再次相见,定然是另一番光景了。”
林慕云便笑道:“大师,你倒多愁善感起来,着实埋没了这佛门高僧的名头呀。”
不待枯闲回应,他便哈哈大笑着往禅房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