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5章 永不复还之晨 (十)
看见亚瑟王出现的一瞬间，艾尔伯特旋即不由自主地展露出敌意。
＂你为什喵会在这里？＂他质问道：＂这是你们一早就安排好的？！＂
＂不，只是有过类似的协议。＂另一个人影从运输艇上跃下，落在骑士王身后。是兽人联军的总司令，也是艾尔伯特的父亲罗布尔族长。
＂朕必须对你表达谢意，艾尔伯特先生。＂骑士王接着说：＂本来，今晚在利沃夫的战斗可能会造成更大量的牺牲，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打赢。然而你的活跃让这场战役的牺牲尽可能减少，还如此简单地回收了[爱之夏]这件神器。多亏了你的活跃，兽人联军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自己的面子；我们的舰队也不需要介入这场战役里，最大限度地避免刺激到曙光地域的原住民们。＂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算来收拾残局。＂艾尔伯特充满敌意地问。
＂不，如果你把事件解决了，就没有残局可以收拾了，皆大欢喜。＂骑士王摆出一副扑克脸：＂现在，按照约定，请把[爱之夏]交付予我们。那是重要的道具，确实必须妥善保管起来。＂
＂那是魔兽猎人协会保有的神器，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艾尔伯特却摇头，他身后的圣灵白虎一爪子按住[爱之夏]，恐防大不列颠的人过来抢夺。
＂放手，艾尔伯特。＂罗布尔却说：＂这事早就商量好了，不由得你插手。＂
＂我的天。＂艾尔伯特突然回想起之前在梅尔森石发生的事情，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恍然大悟：＂这东西……也是圣杯的碎片！？所以你们才过来回收它！＂
在梅尔森石的圣杯碎片被供奉在守护者之塔的顶部，它发出的光芒让魔兽们无法靠近梅尔森石，保证了那座城市的安全。
而[爱之夏]这件神器则被魔兽猎人协会保存着，它既有吸引魔兽的能力，又有让魔兽们镇定下来的能力。
这些不可思议的力量，起源都是同一个。
＂是的，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瞒着你。＂骑士王说：＂那本来就是我们大不列颠要找的圣杯碎片，是在大灾难之后，重置世界的关键。如果你知道它有多重要的话，你应该知道它应该交由谁来保管，才是最妥善的。把它交出来吧。＂
艾尔伯特迟疑了一下。
＂尼娜……她是受到了圣杯碎片的侵蚀，才变成这样子的。＂艾尔伯特瞥了一眼身旁倒地不起的妖兔：＂你们打算拿她怎喵办？＂
＂她受到圣杯碎片的严重侵蚀，恐怕已经回不去了。＂亚瑟王说：＂但我们不会取她的性命。我们会送她到设备齐全的疗养院里妥善照顾，确保她能够尽可能长久地活下来。＂
（满嘴都是官腔。）
艾尔伯特摇了摇头。
＂果然，你们还是不值得相信。＂他身后的圣灵白虎一手抓住圣杯碎片，制造出亚空间把它藏起来了。
＂艾尔伯特！＂罗布尔在一旁命令道：＂你想干什么？利沃夫的闹剧已经完结了，接下来只要把圣杯碎片交给大不列颠的人，然后清理完这座城市的魔兽，这事就该告一段落了！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想继续用[爱之夏]制造更多的混乱？＂
＂我只知道，要是就这样把[爱之夏]交给你们，魔兽猎人组织就完了。＂虎人青年哼道：＂是的。曙光地域大部分魔兽已在这次[大狩猎祭]之中被歼灭。你们珍爱的曙光地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得到安宁与和平。你们打算就这样罢手，把圣杯碎片交出去，也无可厚非。
——但是，我拒绝！＂
艾尔伯特展开白色的翅膀，升浮到半空：
＂这不是魔兽猎人真正的目标。这种妥协没有灵魂！我们和你们这些半桶水的家伙不同，我们不会满足于这种程度的短暂和平。
我们真正的目标是把整个曙光地域的[源发点]全部毁掉，让这片土地享有永久和平。道不同不相为谋，[爱之夏]也无法就这样交给你们。这东西就让我暂时保管着吧！＂
他越升越高，似乎想从这片区域里逃离。
＂想带着圣杯碎片逃跑吗——＂骑士王皱了皱眉。
＂要阻止他吗？＂
＂不。＂亚瑟王却道：＂要追踪他容易。圣杯碎片集齐了才有意义，在之前毫无作用，让他带着也并非不可。＂
＂最后问你们一个问题。＂浮在天空中的艾尔伯特道：＂卡斯特罗老师在临走之前说过，整个曙光地域是一个[献祭场]。在这里死去的兽人的灵魂会被深渊吞噬，成为古代人复活的贡品。这事你们一早就知道喵？＂
骑士王没有回答。
罗布尔族长却答道：＂并不是所有的兽人都会，终究只是一个低概率的事件而已。更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所谓的[灵魂]，深渊对那种东西也没有兴趣。他们想要的，与其说是[灵魂]，还不如说是死去之人生平的记忆和情感。＂
＂所以你确实是知道的。＂艾尔伯特转而质问他父亲罗布尔：＂你帮了他们多久。你现在还有在帮喵？＂
＂如果你指的[他们]是古代人的话，没有人在帮[他们]。但[他们]是狐狸们的直属上司，狐狸们利用那个关系要挟过很多人，很多个宗族。但狐狸们已经不在了，我们没有听命于 [他们] 的道理。我们只做对我们兽人自己有利益的决定。＂
＂姑且这样认为吧。＂艾尔伯特哼道。这时候他早已利用遥控器把自己的铁骑召唤过来，他一个后空翻落在铁骑的座椅上，驾着铁骑飞驰而去。
＂你透露得太多了，罗布尔族长。＂艾尔伯特走后，骑士王稍有微词。
＂那是我儿子，他的脾性我最清楚。＂罗布尔却说：＂不对他说明状况的话，那小子肯定又会自己钻牛角尖，甚至视情况而定与我们为敌，妨碍我们的行动吧。现在还是先避免这种情况比较好。要面对的障碍已经够多了，能少一个是一个。＂
亚瑟王没有继续抱怨，一挥衣袖，转身扬长而去。
大不列颠的战舰也在这个时候接近利沃夫，派来的战舰有三艘，既不多也不少，不会多得会刺激到兽人联军的自尊，也不会少得被认为是小气，无心帮忙。它们和斯基德普拉特尼方舟一起全力炮轰，用重火力把利沃夫的战况压制下去。虽然解体之后有数万的魔兽试图从城内逃窜而出，它们大部分却都葬送在战舰的火力之下。偶尔逃出去的那些也难以突破利沃夫城外兽人联军的包围网，最终被围剿致死。
＂艾尔伯特先生。＂在天空中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的艾尔伯特，耳边的通信器响起战地指挥官奥赛罗的声音：＂这里似乎已经没有需要你协助的地方了。你接下来打算怎样？＂
＂不打算怎样。＂艾尔伯特看着利沃夫城内那个萎靡不振，但依然存在着的深红荆棘：＂我要离开一下，去找下一个[源发点]。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就拜托你盯着那个荆棘了。我知道那东西还会惹麻烦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小心防范它。＂
＂我明白了。＂奥赛罗说。
＂……等这一切都完结以后，你真的会听从你哥哥的遗言，退出兽人联军喵？＂艾尔伯特又问。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虎人大汉似乎也在纠结着：＂你父亲对我有提携之恩，而且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军队里服役，已经习惯了军旅生活。突然之间要我离开军队，实在——＂
＂舍不得你多年来建立起的地位？＂
＂不。＂奥赛罗毫不犹豫地否定道：＂但我们是有做实事的。为了曙光地域的兽人们的利益，联军有努力在做他们必须做的事情。我不认为这样的联军是错误的组织。我不可能否定大家用血与汗换来的成果。＂
＂是的。我明白。＂艾尔伯特不带感情地答道：＂共同出生入死的战友们的情义，与你哥哥的遗嘱。让你在这两者之间挑一个，确实不容易。我不会对你评价什喵，你就遵从你的心好了。＂
奥赛罗那边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他这些年有跟你提起过我吗？＂良久，奥赛罗才问道。
＂不，肯定是没有吧。＂他自问自答：＂要不然你也不会在刚看见我的时候那么惊讶，还把我误当成我哥哥。＂
＂他应该还是想念你的。＂虎人青年答道：＂不然也不会有那个照片的链坠一直带在身边了。＂
＂……真是可笑啊。＂奥赛罗却苦笑道：＂当我说我要去参军的时候，哥哥就和我闹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面，好好说上一句话。明明已经是唯一的亲人，却只有在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所以他在遗嘱里让你脱离军队，也是为了你好。＂
＂是的，为了我好。一直都是。＂奥赛罗自嘲地说道：＂以前他每次这样对我说的时候，我都很火大呢。现在却全然感觉不到当初该有的愤怒了。也许他才是对的。也许总是急着证明他是错的我，才是真的错了。但这个世界真有那么简单可以分出对错的方法吗。＂
＂我该走了，奥赛罗。＂艾尔伯特说：＂哪怕是为了你哥哥也好，请保持……活着。我们有缘（卡玛）再见吧。＂
虎人青年切断了通信，一踩铁骑的油门，朝着曙光地域的更深处飞去。
＂啊，有缘（卡玛）再见。＂奥赛罗看着利沃夫城中那片沸腾般的厮杀，若有所思地答道。
＂……你认为他会去哪里？＂斯基德普拉特尼方舟的甲板上，奥赛罗身后的罗布尔族长问。
＂不清楚。＂虎人大汉看着夜空中逐渐远去和消失的那道流星，答道：＂[爱之夏]断了电力供给，应该已经没有能源发动了。他拿着那个，也不见得能够找到下一个[源发点]。但他似乎早有目标。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下一步该到哪里去。＂
＂他拿着那种危险的东西，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干什么傻事……＂罗布尔哼道：＂这蠢儿子，真不让人省心。＂
奥赛罗没有回答，心想着罗布尔族长也是个口不对心的人。要阻止艾尔伯特带神器离去，方法有很多。但他们不正是对[索特尼斯]寄予了一丝希望，认为他真有可能把所有[源发点]消灭，才坐视他带着[爱之夏]离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