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沈头气得直哆嗦,想要伸手,却发现烟袋锅子先头扔出去还没捡回来,气得随手从旁边拿过个木瓢就朝着沈承厚扔了过去,吼道,“要护着这些个孽障是吧?那就都给我滚,都给我滚。”
沈承厚不躲不避站在那里,由着那木瓢正正砸在脸上,额角瞬时就被砸肿了,木瓢砰地又弹到了地上,咣当当连着磕了几下,裂出个纹子来,就如同在他的心上也同时有了道裂缝。
七夕听到他爹的话,抿了抿唇,终于从心底里长出了一口气,她是真怕她爹会屈服,这个家好不容易才开始有点儿希望,眼看着要搬出去过自己的日子了,要是今儿个她爹说出些什么让人伤心的话,可想而知,娘和她们该有多难过。
可看到老爷子又动手,赶紧握了握娘亲的手,示意叫她不要怕,过去站在爹的身边,扯了扯爹的袖子:“爹,疼不疼?”
小石头也眼含泪花挨过来,小手伸着伸着去够沈承厚,想要摸摸他的额头,一咧嘴泪珠子就往下滚:“爹,疼不疼?我姐的手都起泡了,爹的头也砸坏了,哇......”
挨打的时候,被他爹吼着让滚出去的时候,沈承厚都忍住了,可小闺女小儿子轻轻问这么一问,他却是觉得眼睛酸涩得可以,使劲儿眨了眨眼,这才伸手把大哭的小儿子抱在怀里,不敢去看女儿那小手上的水泡,心里疼得发紧:“不疼,爹不疼,石头不哭,夕儿乖,手这几天啥都别碰,回头让你娘给做好吃的补补。”
回过头来,却见得妻子不声不响的拉着孩子们也都站在他身边,感激地笑了笑,凉彻骨的心终究还有一处是热的。
深吸一口气,转头没看他爹,冲着秦氏道:“二嫂,怕是真要打扰你了,房子起好之前,孩子她娘带着孩子得先住在二嫂那了,我在新房子那头守着就行。”
“守啥守?还没起好的房子有啥可守的,再说现在都啥天了,你当是夏天呢?都去都去,家里地方大,都不用收拾,直接就能住过去。”秦氏火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眼见得沈承厚还知道护着妻儿,总算是还有救,那对他的不满也就散了,“赶紧的,这就搬,正好大嫂家也都来了,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沈老弟,你这是干啥?有啥话不能好好说?”这厢眼看着沈承厚都给妻儿安排住的地方了,里正憋着一口气,忍了又忍才尽量平静开口,“你看上次咱们不是都说了,让孩子们住到起了房子,这也不差几天了不是,依我看......”
虽说是老沈头不要脸面了,可到底是小百里村的事儿,如今他还在这里呢,这要是真不说话,回头传出去他们村子就得让人给讲究死。
“不行,都给我滚,马上滚。”老爷子气得直哆嗦,沈承厚的一言一行在他眼里无异于是在向他示威,分家那天还能保持几分的理智这么一闹腾也半点儿不剩了,看也不看里正,直直盯着沈承厚道。
里正话一滞,当里正这么多年,整个小百里村还没人这么当众反驳过他,动了动唇,心里越发不悦:“沈老弟......”
“今儿个谁都别拦着,我老沈家要清理门户。”老爷子看着都有些状若癫狂了,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更是当里正不存在一样,“你们赶紧给我滚,再不滚我打折你腿。”
“就是,爹,打折他的腿。”正房的门却是突然被人推开,沈承怀一条胳膊动也不敢动还折腾出来了,满眼冒火地看着三房一家,恶狠狠地道,“一帮子脏心烂肺的,跟这样的人住一起我们老沈家都嫌恶心,你们一个个老的小的眼里还有谁,小的下死手还装相,老的也趁机下手,我当你那么好心给我接骨,你这就是趁机报复,你是趁机要打我,我显着你了?我不会自己去找大夫?你等着,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好好好......”被污蔑的沈承厚还没说话,里正就被气得直冷笑。
没想到沈家父子竟然都是这么混不吝的性子,沈老爷子竟跟他那四儿子半点儿不差,分家的时候就对老沈头有了不满了,可好歹那是沈家关起门来,现在沈家一个外来户,老沈头竟然当着全村的面儿就这么卷他的面子。
还有沈承怀,刚才是他让沈家老三去给接骨的,现在可好,这是连他都一起给骂进去了?
“既然沈老弟这么说,那我也就不非得劝着了。”再好的涵养也给惹怒了,里正说着看也不看他,转头直接冲着沈承厚道,“你们也别去啥镇上了,房子不是还没起好,来来回回折腾也不方便,再说这还得给大家伙儿供饭,咋也不能都去镇上吃不是?干脆,你们就先住到祠堂去,咱们祠堂后头那屋子当初起得时候就弄得挺好,现下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啥?还让他们家住祠堂?他们咋有那个脸去住祠堂,就不怕对祖宗不敬?赶出去,把他们都给赶出去,不能让他们在村里住,还想起房子?那房子也是他们住的?就该让他们都去睡臭水沟里。”沈承怀手都快要指到沈承厚的鼻子上了,“守正叔你干啥这么向着他们?他们是给了你啥好处咋的?有钱了不起啊,他们能有几个臭钱,穷嗖嗖的一天就知道臭显摆。”
“沈承怀你还有没有个规矩了?我还用你教怎么做事?我小百里村的祠堂我说给谁住就给谁住?要说祖宗那也是我王家的祖宗,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了?”里正当然知道三房不会把送添妆的事儿胡乱往出说,沈承怀估计就是属疯狗的乱咬人,可这话还是触到了他的逆鳞,残留的酒劲儿让他火气有些压不住了,“我是里正还是你是里正,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里正这么大年纪,辈分身份都摆在那儿,现在被个不知所谓的小子接二连三地不敬,还当众口无遮拦说他收了好处,要不是这么多年里正当下来好歹还有几分气量,保不准就跟老沈头一样大耳刮子上去了。
“沈承怀你给我闭上你的嘴,看清楚你跟谁说话呢......”里正俩儿子也都在旁边,当然知道当初七夕家里送礼的事儿,可人家说得很清楚,那是给小妹的添妆,沈承怀叫嚷个什么劲儿?
老沈头那是长辈他们不好开口,等轮到沈承怀就没那么顾忌了,里正的二儿子没好气地冲着沈承怀喊道:“再这么嘴没个把门的,看我抽不抽你?”
沈承怀这才有些怕了,瞅了瞅里正等人,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嚷嚷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村里着想,看往后欺负到你们头上,你们还能这么向着他们......”
说着说着在里正的注视下终于是闭了嘴,不甘不愿地站到了老沈头旁边,摸着传来阵阵疼痛的手臂,越发对沈家三房恨到了骨子里。
“我这就让你三奶奶带人过去帮着收拾收拾,你们放心住,啥时候房子起好了全都收拾好了啥时候搬,我做主,保管没人敢撵你们。”里正转头气冲冲道。
周围的人从老沈头动手开始,就再也没敢开口,这家里都打成一团了,那老爷子连自己的儿子儿媳妇都下得去手,他们再插嘴那东西没准儿就冲着他们飞过来了。
这会儿一看里正表态了,自然也都听得出话里对老沈头一家的敌意,赶紧一个个都开口了。
“就是,去啥镇里,那折腾得多费事,守正叔这不都说了让去住祠堂了?”
“那还耽搁啥,大家伙儿都帮把手,我看老三家也没啥东西,作孽啊,过日子啥的,连个家底都没有。”有敢说话的,把刚才看见老三家屋子啥都没有说了出来。
“这......”沈承厚这会儿已经让自己不去看爹和老四他们了,只是被催促的有些拿不定主意,也没想到里正会主动提出来让他们家暂时搬去祠堂住,可不得不说,里正说的都在理,刚才只想着给妻儿找个住处,却忘了住进去镇里这起房子做饭咋整。
“就这么定了。”里正看出沈承厚的犹豫,手一挥不容拒绝道,“你们这有困难村里哪能都看着,就去住祠堂,地方足够你一家的,咱祠堂里连碗筷都那老多,都借给你们用,东西都收一收,饭去那头做。”
说着也不等沈承厚反驳,转头看向围观的人,抬手点了几个壮劳力:“你们几个,都别在那儿愣着了,让你们干活儿不去,那就先帮着把家给搬了。”
七夕几个都没有插话的份儿,就看着气愤的里正干脆利落把事情给决定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不受控制了,最重要的是,她也真的没有想到老爷子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也没有想到她爹会真的硬气一回。
既然如此,搬出去有什么不可以的,正好落得干净,跟这些人住一起她是真的烦了,再好的日子也经不住他们这么搅合,趁早搬远了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