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因为于氏被休了,要不冲着她那个跋扈劲儿,家里就算有再多的空地方,怕她也都要给占下来的。
而沈家大房虽说如今落魄了,可租的那宅子还没到日子,就算是沈远龄不见了,沈承怀也一直没有搬回来住。
所以夫妻俩如今说话倒是不像从前那么小心翼翼,两个闺女慢慢也大了,再说也都明白家里发生的这些事儿,就算偶尔听见了也都没啥,更别提姜氏怕闺女跟着大房的学坏了,时不时还会主动告知她们一些。
姜氏坐了会儿就去了厨房,炉子上温着热水,倒了两碗过来,想起上次敬海给拿回来的茶叶,喝着怪好喝的,还有股清甜,说是七夕自个儿弄的,敬海敬鸿两个休沐日去的时候,七夕专门给他们装了不少,让平时念书累了就喝一些,除了提神对身子也好。
敬海就省下来一些带回来给爹娘和妹妹尝尝,当时姜氏心里头就觉得,老三一家对敬海敬鸿两个是真没话说了。
那茶叶拿回来就儿子在家的时候她泡了一些,剩下就再没舍得喝,好好地给收到了柜子里,她哪里能随随便便就喝了,儿子拿回来是对他们的心意,她却是真的舍不得。
端着碗进了屋,把一碗水放在了丈夫跟前,沈承业习惯性地伸手拿起来,一口气下去半碗,刚刚要入冬的时候天挺冷的,还挺干燥,经常是觉得连嘴唇都要燥得起了皮了,是以家里就常在炉子上温着水喝,这都还是七夕嘱咐过敬海他们之后,他回家告诉的,说老喝凉水不好,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夫妻俩无声坐着喝了水,小屋里头俩闺女也没声音,不知道干啥呢,整个西厢房都很安静。
“她爹,你说......咱......”姜氏坐着发了会儿呆,这才扭头去看着丈夫,好半天,才有些艰难地说出口,“咱分家成不?”
没有铺垫,姜氏原本是想问问丈夫对家里现在的情形是咋想的,或者问问对闺女的亲事咋打算的,就算这些俩人早已经想了无数次了,可还是心里头没有底,再加上也从来都没有商量出个什么结果。
可这么安静的时候,姜氏突然就不想说那些没用的了,是的,既然说了啥改变都没有,那就是没用的,既然没用,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所以就直接说最重要的吧,也是她长久以来盘旋在心里头的念头,上一次之后被强行压了下去,可现在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并且她觉得,好像这一次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压下去了。
说她没了耐心也好,她是真得觉得,若是再等下去,非但情况会越来越糟,并且耽搁了最好的时候,以后就是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了。
沈承业手很是明显地颤了一下,一直低着头没有吭声。
纵然是从前夫妻俩心照不宣的东西,可最近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儿,让他们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而一旦停下,当初的那些勇气好像就消散了一样。
所以沈承业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去接妻子的话,就算他心里头不得不承认,他大概也是跟妻子一样的想法。
可姜氏不同,刚才的话说出来了之后,她就长长地出了口气,仿佛最难的一关过了之后,她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是以尽管丈夫垂着头没有吭声,姜氏也不介意,反倒是顺着刚才自个儿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没有看着丈夫,声音轻轻的,很是平静:“她爹,我这些日子想了挺多,咱真不能就这么靠下去了,这样下去,到头来咱闺女儿子啥都剩不下,真到那时候,咱可就对不起孩子了......”
说着这么不平静的事儿,可姜氏的语调去有种看透了之后的平静,其实说真的,就算发生过的这些事儿都不是二房直接做出来的,可毕竟她们身在沈家老宅这样一个地方,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跟她们没有关系。
所以说是看多了看透了也很正确,姜氏正是因为看得多了,所以不由得多想了,想明白了之后自然就不愿意继续这样下去了。
人总要为自个儿想想不是,姜氏从前选择在老宅明哲保身,自然也是为了自家考虑,可眼看着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怕什么都没有了,尤其看到三房如今的日子,她有如何能不为自家还孩子们考虑。
而沈承业,说到底他跟妻子是一样的,不然夫妻俩从前也不会那么默契地选择了一样的在老宅的生存方式了。
听见妻子叹气,沈承业心底无声地跟着也叹了一声,垂着头半晌没吭声,然而妻子的不催促却让他自个儿挺不下去了,慢慢抬起头来,眼里的神情说不上是什么,只是开了口道:“你说得对。”
其实沈承业并非是不舍,对于刚才妻子那么直白的话,他一时没有回答,并非是想要逃避,而是,一种谨慎考虑吧。
是的,出于谨慎考虑的想法,他对妻子的话没有意见,分家,应该是他也早就有的念头了,在看见了三房的日子之后,在老宅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不公平之后。
他只是在想,这时候选择分家是不是一个好时机,诚然,妻子说得是,若是继续下去,只怕因为沈敬博的存在,还有他爹的偏心,怕最后对自家孩子不利,不论是嫁娶还是念书。
可他又担心,若是分出去了之后,真的就能像是老三家一样也闯出一片天吗?毕竟现在就算在家里再觉得不公平,到底孩子念书闺女以后成亲,他爹咋说都不可能完全不管,而一旦分出去之后,就真的没法改变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长久以来生活在一个大家里习惯了,就算心里头起了离开的念头,还是会有些不确定在里头,是对未知的担忧吧。
姜氏却是明显比他少了那些担忧,或者说是对现在的不满及忧患意识超过了安于眼下,因而一听见丈夫说出的几个字,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她爹,我想过了......”姜氏明显想得比沈承业还要多,一听他这话就开口道,是早就想了无数次的事儿,“咱要是真想要分家的话,那就得早早做打算了,眼下家里有的东西,咱得琢磨琢磨能分到啥,咱家不比老三家,那家里几个孩子有脑子,干啥像啥的,也不稀罕家里分的这点儿东西,可咱不行,咱还得指着这个吃饭,所以咱得早早打算。”
看了丈夫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反对的意思,姜氏就继续道:“我说这个也不怕你多想,不是对咱爹不满,但是咱不得不想在前头,要真是分家,指定得找里正做主了。”
沈承业一听,顿时就抬起了头,他明白妻子的意思,这是要走老三家的老路了,因为怕提起分家让他爹恼羞成怒,一气之下也啥都不想给他们了。
但不得不说妻子担心的有道理,他爹真有可能这么做,而且比起他身为儿子来说,姜氏到底是儿媳妇,一旦想好了要分家,跟公公还这就没啥抹不开脸面的。
“嗯。”身为儿子,沈承业就算心里也这么想,但到底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否则让人听见了就是不孝,好在他媳妇啥都明白也知道该咋做,是以沈承业只是点了点头,低声应了一下。
姜氏不介意丈夫的态度,他们夫妻这么些年,自然了解丈夫,要不也不会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就是因为知道丈夫心里头是咋想的,更别提早在很久以前夫妻俩就已经做过打算了。
是以她只需要丈夫应一声,就马上接着道:“该分的咱必须得拿到,除了地啥的,银两也得分一些,当初老三家几乎算是净生出户了,咱可不能那么傻,往后敬海念书,还有咱兰儿眼瞅着要寻亲事,啥都得花钱,再说咱还得做个生意啥的,那也都得要本钱的。”
姜氏很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就算她心里头该知道的都知道,可她跟丈夫两人的为人处世方式,是习惯了什么都不会说得那么明白的,这一次是真的觉得到了事关自家的大事儿上的,自然就不能再说一半遮一半的了。
“做生意?”沈承业猛地抬头看向了妻子。
先前的一些说法,沈承业都是边听边点头,这也跟从前夫妻俩商量过的一样,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只是最后一项,妻子突然提起做生意,这个却是让沈承业惊讶的,他从前可是没有听说过的啊。
对上丈夫诧异的视线,姜氏也并不在意,而是很镇定地点了头,然后道:“嗯,我也是最近才有的念头,正要跟你说,我寻思着,咱家就算是分出来了,也不能死守着分到的地就那么过日子,那跟从前也没啥两样儿了。”
沈承业闻言嘴唇动了动,想说咋不一样,现在干再多挣再多,那也都是在他爹的手里,钱都花哪儿去了他们不知道,也没权利去问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