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要休了你。”沈承业闭了闭眼,咬着牙说道,“你从前做的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都没法就那么算了,早在上次你干下那事儿的时候,休书就写下了,爹也知道,我......不得不休了你。”
沈承厚说得艰难,是该把事情让她知道了,让她知道事情到了这地步,再没啥可说的了,因为这是早就定下来的,要不是因为儿子的亲事,怕她早就不能待在这个家了。
于氏已经吓傻了,哭声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丈夫,等再次哭出声,她的哭声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似乎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地害怕起来。
从前做过那么多错事,甚至就连下药被发现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因为她觉得不管咋地,最起码这个家里的人得保着她,咋说她要是出了啥事儿,那丢的也是这家里的人。
可这一刻,她却是真的怕了,看着丈夫还是挨打不还手却死死护着那封休书,那封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看了让她胆战心惊的休书,她现在这样,要是沈家休了她,她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于氏的哭声实在太大,引得邻居不得不过来瞅瞅,原本若是人家关起门来的家事儿也不会有人管,可昨儿个沈家刚刚办了喜事儿,正该是喜庆的时候,这一大早的就这么哭,还哭得这么渗人,老邻居都给吓到了。
“老大,这是咋啦,咋闹起来了......”王守勤披着外衣进了沈家的院子,听见动静是从东厢房传出来,一进门吓一跳,赶忙问道。
谁都知道沈家老大这媳妇不是个好相与的,好在老沈头是个厉害的,家里儿子媳妇没有不怕他的,于氏再能咋呼那也不敢在公公面前放肆,往常也都是在自个儿屋里嚷嚷一通,而且还得看着火候,这敢在老沈头心尖上的长孙成亲第二天闹腾的,还真是让王守勤都没想到。
“守勤叔......”沈承业看见有人进来,才有些显得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着哭得凄惨的妻子,沈承业的眼眶也已经红了。
“老大啊,瞅瞅你们这一大早的是闹腾啥,这两口子过日子没啥可吵吵的,咋见天儿闹腾呢,再说这不是敬博刚成亲吗,大喜的日子这么闹腾可不好啊......”王守勤一看,还以为这是于氏又不分轻重地折腾啥,赶忙话里有话地说着,意在提醒于氏得分清时候,要不回头把老沈头招来,可就没那么痛快了。
没料到于氏哭嚎了一阵子,一听这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地停住了哭声,接着冲着沈承业就爬了过来,一把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满脸都是眼泪地看着他:“孩子他爹,孩子他爹,守勤叔刚说啥你听着没,敬博刚成亲啊,孩子他爹你可别跟我说那些瞎话啊,咱不能说那些不好的话,咱,咱......”
声音又急又怕,到最后慌张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听得沈承业心里更为难受,可他却没办法让自己心软,因为现在不是可以心软的时候,曾经他也想过是不是随着事情过去了大家淡忘了,就可以不用休妻了,但是他爹很明白地告诉他,要是不想给家里惹事,就打消这个念头。
王守勤有些楞,瞅瞅这夫妻俩这架势,分明是沈家老大这次不松口而于氏有意求好啊,可往常都是倒过来的啊,这是咋回事儿了?
“对对对,你看,老大啊,你媳妇这也说了,家里办喜事儿的时候可不兴吵吵啊,别回头让你爹知道了再不高兴,可别再......”不管咋的劝动了就行,这一大早嗷一嗓子,把孩子都给吓着了,王守勤赶紧顺着往下说。
“我爹......”听到说到他爹,沈承业怔了一下,随后转头过去看着妻子,一反先前由着她哭诉的样子,开口催促道,“你赶紧收拾东西吧,爹说......回来之前你得离开。”
沈承业这么说,是依旧对妻子还有心底的不舍,现在只有他在,还能由着妻子撒泼耍赖的,可他爹要是回来了,妻子连挨打都是有可能的,已经夫妻缘分尽了,他怎么舍得再让她挨打?
过来原本打算劝架的邻居也都傻了,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于氏,再看看一旁头一次在于氏面前坚持的沈承业,都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这沈家老实出了名的老大,竟然坚持把于氏这个悍妇给休了?
还想要劝架的王守勤一下子闭了嘴,这就算是沈家老大没工夫给他解释,光凭着刚才那句话他也觉得应该明白了,这是老沈头早就知道这事儿了,还说出那样的话来,看来是人家家里早就决定休妻了。
想到休妻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不经过村里,王守勤顿时觉得啥都明白了,也知道自个儿不该再继续搀和了,沈家老大手里的那封休书要是人家一家的决定,再有了里正的同意,那于氏被休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想到此王守勤转头看了一眼哭得可怜的于氏,吃惊之余不由得暗地里摇了摇头,作孽啊,这都是自个儿作的,摊上这么个老实巴交的丈夫,于氏要不是自个儿整天没好地作,哪能有今天这个下场?
看着那头还哭闹个不休,王守勤的大儿子有些无奈,凑到他爹跟前小声说:“爹啊,这可咋整,这再闹腾下去......”
他想说再闹下去他家那屋也要闹起来了,这得想个法子赶紧劝劝啊,沈大嫂这也太能哭了,声大得都有些吓人了。
“别吱声。”王守勤悄悄拽了儿子一下示意他闭嘴,这没眼力见儿的,现在这样儿还劝啥劝,人都是劝和不劝分,可这俩到了这地步,还能是他们几句话就能劝和的吗?
“老大啊,我们这就回去了,这夫妻俩吵架......”王守勤冲着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插话,转头就想说几句场面话告辞。
可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夫妻俩吵架的事儿多了,像是常说的,“夫妻打架没有隔夜仇”,他刚才也是想要这么劝的,可说了一半才想起来,这俩马上就不是夫妻了,顿时就不知道咋说了。
好在不论是沈承业还是于氏都没有专心去听他的话,王守勤也没介意人家不理他,拉着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儿子就往外走。
刚出了屋子门还没全关上,就听屋里于氏再次嚎啕大哭:“你这个杀千刀的啊,你没良心啊,你良心让狗给吃了,你撵我走,你就这么撵我走,沈承业你没长心啊,我不走,我就不走,我为你们老沈家生儿育女辛辛苦苦这么些年,现在你们日子过好了就想把我甩开了......”
“爹......”
“别吵吵,赶紧走。”王守勤只停顿了一下,就拉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能猜到于氏现在心里头的害怕,也知道她说这些话撒泼放赖的无疑就是不想走,可他冲着老沈头这次的行事来看,怕于氏被休的事儿没法变了。
这样的事儿有啥好搀和的,总归关起门来是自己家的事儿,只是于氏最后的那句话却是让他给听进去了,沈家好些背后的事儿到底外人不了解,虽然也知道于氏一直不着调,可以为那些犯过的错都过去了。
如今好端端的突然要休妻,而且看样子还是老沈头的意思,这让人一听都忍不住会想,莫不是真就因为这个,家里有钱了就看不起糟糠之妻了,更何况这还是个不省心的,八成就是这样才要休了她的吧?
慢慢走远的王守勤没有听到于氏接下来的话,不过是苦苦哀求了一会儿,自以为找到答案的于氏马上就恢复了原样,不,该说是比原先还要疯狂,她几乎是把牙咬碎一样再次扑了上去:“好啊沈承业,我还当是我咋做错了,感情是你嫌弃我了,你敢嫌弃我,我替你们家累了这么些年,我啥福都没享到不说,你还有休了我?沈承业我今儿个跟你没完,你不是要休了我吗,好啊,反正我也没法活儿了,就都别活了......”
“你放手......你......咳咳......你放手......”于氏下了死手,别看是个女的,长得肥粗老胖的,下起死手来一般的男的都受不了,何况沈承业一直不还手,只能费力地去扒被掐着的脖子,艰难地说话。
整个沈家今儿个注定就是不得消停的一天,从天还没亮开始,所有人就都被折腾起来了。
折腾这么半天,天也亮起来了,七夕她们出门时冷清无人的街道,也热闹起来了,早起小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有勤快的店家也已经开门做生意了,更有念书用功的学子,此刻已经读过书开始洗漱准备用早饭了。
然而这些热闹却显得沈家大房的宅子越发静得可怕,尤其是与昨日的喧嚣做对比,更是让人觉得心里发慌,原本就不该这样,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