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远龄听了脸色越发不好看,他这头想着做公公的要给儿媳妇讨个公道,再说他也是沈家一家之主,最重要是险些让他没了孙子他哪肯就这么算了?
哪想到儿媳妇竟然不领情,转头自个儿大方说不计较了,可他毕竟跟王怀玉接触不多,只知道儿媳妇应该是有几个小心眼的,但后头怀孕之后就一直拿着当祖宗供着,想着应该是有啥缘故,但一时也摸不清里头的门道。
“爹,爹你看,老四媳妇都那么说了,根本没我啥事儿,就是拌了几句嘴,根本不赖我啊......”于氏嚷嚷了几句看没人吱声,她着急啊,赶紧往前凑着就说话,一脸讨好的笑。
老沈头也很不解,但还是心下松了口气,他刚才瞅他大哥一直不松口,还真担心他大哥脾气犟起来不肯先放下,这时候闹起来对谁都不好。
沈承怀则是心里憋着气,本来就不想放过于氏,再听她说那些话就更来气了,可又不能上手去打,就呼哧喘了两下压下火气,这才扭头就走了,硬邦邦甩下一句:“反正怀玉那么说了。”
都是啥破事儿,要不是看在媳妇身子虚不能生气的份儿上,他指定不待放过这泼妇的,可眼下却只能赶紧回去照顾媳妇还有大胖儿子了。
门“咣当”一声被摔上,屋里人这才回神。
沈承怀过来撂下几句话甩手就走了,也不管别人咋想,反正他就是来说他媳妇的意思,至于啥善后不善后的根本不关他的事儿。
余下有不乐意的如沈远龄,眯着眼看着于氏,于氏可是乐坏了,瞄了几眼众人的神色,判断出来有王怀玉这句话,估么没人会发作她了,刚才还战战兢兢弯着的腰身一下子就直起来了,这王怀玉都说不计较了,她还有啥可怕的。
“你......”沈远龄到底不甘心,儿媳妇不计较他可没松口,长辈想要责罚晚辈是极容易的事儿,想着就要开口。
“没听着吗?老四媳妇都说不跟你一样的了,你瞅瞅你咋有那么脸?还不赶紧走?赶紧屋去待着去,再别出来瞎跟着搀和,再折腾出啥来看我饶不饶你?”老沈头比于氏还着急,瞅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七夕,赶紧开口截过他大哥的话,冲着于氏嚷嚷道。
于氏笑脸就僵在脸上,其实她刚才还想顺着这功夫给自个儿辩驳几句,她觉得自个儿本来也没干啥,王怀玉就是真有啥事儿那也赖不到她身上去,再说不是没啥事儿吗?可好歹还看得出来眉眼高低,顿时就瘪了嘴没敢再吭声。
“爹,要不......”于氏不敢说话了,可想了想,又怕沈远龄憋着一口气会秋后算账,就腆着脸想说要不去看看王怀玉。
明着是去瞅瞅人,其实想当面得了王怀玉的准话,要不她心里还是不咋踏实,让人从娘家揪回来那会儿,她真是心里不安极了,这娘家婆家可都没有顾着她的了。
“要不啥要不?你还想干啥?赶紧给我滚回屋里去,我不让你出来你就给我屋里待着,再敢给我惹事我现在就给你打出去。”老沈头一听就知道她打啥主意,腾地就站了起来,横眉怒目指着于氏道。
于氏唬得身子抖了抖,被公公的怒气吓得闭嘴不敢吱声,再抬眼偷偷摸摸瞅了沈远龄一眼,一看他那沉着的脸,更是啥话都没有了,直接溜着墙边就出去了,打定主意最近都不往王怀玉那屋凑合了。
临出门之前还瞅了七夕一眼,于氏那脑子倒不是听出来七夕先头话里的意思了,而是那一眼用了十足的力道,狠狠地瞪了七夕一眼,那啥认罪书上让她按的手印她可还记得呢,早晚有一天她得把那东西弄回来,放这死丫头手里她可不放心。
七夕看都没看她,只是想着本来早就打算走了,要不是沈承怀来这么一出,没准儿这会儿都到家了。
眼下看那个闹腾的于氏走了,她就不信沈远龄这个年纪又自恃身份的还能大吵大嚷的?他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只要不扰了她小姑歇着就行,当下就过去小屋推开门缝冲着里头她奶和小姑说了一声,回头又跟她小叔笑了笑,不让他跟着出来送。
至于沈远龄和老沈头那里,七夕可不觉得他们愿意自个儿留下,随意点个头就算了。
当然没人拦着,姐几个这才出了屋子,倒是姜氏后头跟着送了出来,在门口嘱咐她们路上小心,随后关了大门。
出了沈家老宅的大门,月亮照着安静的村子,白天的喧闹都没有了,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入眠,远处影影绰绰瞧见不知是树林还是小山,不知名的虫鸣声入耳,显得周围越发静谧,叫人心头瞬时宁静下来,也更显得刚才的闹剧太过可笑。
云朵出了门就欢快起来了,忍不住凑过来贼兮兮笑道:“大姐小妹你们看见没,刚才大爷爷那脸都不能看了,咱啥都没说就走,他指定气死了。”
要不是因为沈远龄那是长辈,还有小妹拉着那一下子,就凭着他一次两次办的这事儿,她当时就想甩袖子走人了,不过现在走也挺心里头觉得舒坦的,只要不叫沈远龄如愿就行,要不是这样她还真觉得心里头憋气,
“别乱说话。”云容拉了她一下,但其实她心里对大爷爷一家也挺不乐意的,这哪里像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该做的事儿,咋说也是沈家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人,想着就摇了摇头。
七夕倒是没觉得有啥,好心情地看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今晚的月亮简直就是又大又圆,明儿个根本就是为了小姑明儿个成亲而来的大晴天,只要过了明儿个就好啦。
“赶紧走吧,咱回去早点儿睡觉,明儿个指定得忙上一天。”七夕转头拉着两个姐姐,现在回去也睡不了几个时辰就得起来了。
姐妹几个小声说着刚才的事儿,没一会儿就转到明儿个的亲事上头了,结果还没走出多远呢,就瞅见前头有人走过来。
“大哥你咋来了?”七夕先瞅清楚对面走过来的人。
“来接你们。”敬文急匆匆走着,看见大姐和两个妹妹才脚步慢了下来,笑着回道。
刚才是必须把朋友给送回去,其实也不是说担心姐姐和妹妹,只是他心里想要过来接人,是以交代弟弟在家好生招呼着,他转头就又回来了。
七夕一听就笑了,看着她大哥道:“还担心我们啊?就这村子里哥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还能让我姐她们有事儿?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说着还顺手挥了挥拳头,结果那头云朵反应也快,忙跟着也比出来个架势,两姐妹大有比划几下的意思,云朵的小身手早就不是当初可比了,就那么挥出来的一下子,还真是看着有几分力度的。
“比你二姐还能胡说,你们两个都消停点儿。”云容无奈,伸手又扯了小妹一把,这两个妹妹真是一个比一个更口没遮拦的。
敬文只是笑着摇头,长姐在他从来不开口训斥弟妹,只是把脚步慢了下来,听着两个妹妹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跟在身边慢慢走着,想着自从他跟二弟去了县里念书,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晚上跟家人一起回家了。
当初家里刚做生意的时候,冬天天黑得早,经常晚上收了摊子回来就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一家人就推着小板车,他爹总是让孩子们跟在后头,寻思能尽量自个儿多挡着点儿风让孩子少受些冻,大多数时候回村的路上就只有他们一家人顶风冒雪,那样的日子好像就还在昨天一样。
“大哥,想啥呢?”瞅瞅大哥嘴角含笑若有所思的样子,云朵歪头凑过去问。
“想起去年冬天咱家赶集的时候,那时候天可真冷啊。”敬文也学着妹妹的样子歪头笑着回道。
可不是,那时候西北风刀子一样打透了衣裳,又刮在脸上割得生疼,碰上刮大烟儿炮的时候,人往前走着都恨不得让风给倒着推回去,走三步退两步,回家没多远的路却要花上挺长的时间,要不是小妹折腾那什么药酒的回家里给泡脚洗手,一个冬天下来指定手脚都得生冻疮了。
“是挺冷。”云朵听了,深以为然地跟着点头。
被大哥这么一说,也想起来去年吃过的苦了,那时候多冷的天都得起大早去做摆摊子,因为家里好不容易找到个营生,还指着多挣点儿钱,好让家里日子好过一些, 让大哥二哥能早点儿回去学堂念书呢,虽说有个棚子在那挡风,可其实根本不顶啥用,三九天就是人在屋里烧着炉子坐着热炕都还得穿棉衣呢,更何况就在那么个草棚子里头。
她还记得哆哆嗦嗦伸着手往出摆碗盆,有时候洗碗兑的热水转头就冰凉了,又不舍得使劲儿烧水,就想着忍一下,手一伸进去可真凉啊,好像骨头缝子里都丝丝冒着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