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下场?七夕捏着棋子愣住,等反应过来说的是哥哥的考试,顿时欣喜:“先生觉得我哥如今已经可以下场一试了?”
心扑通扑通忍不住直跳,她是知道自家哥哥念书一向得田先生看重,人又聪明勤奋,否则也不会在村里以及如今的县里都脱颖而出,听二哥他们回来说,如今大哥在学堂里极为有名气,与从前学堂里极有才名的蒋煜两人同是叶山长极为看重的学生,可她以为毕竟年纪不大,不曾想竟然可以去考一考了?
赵天慈在一旁也跟着高兴,沈敬文念书好也跟她的哥哥念书好一样,也目不转睛看着季先生。
七夕太过喜形于色,连声音里都满是高兴,季先生抬头看了看两个小丫头的样子,笑着落棋,随后道:“今日田先生给我看过你哥的文章。”
七夕马上紧盯着季先生,也不下棋了,就等着他下头的话,明明着急不过还是忍着不去催促。
季先生似是也沉吟了一下,这才道:“外圆内方。”
七夕皱眉愣住,不是在说文章做得如何,怎么说出个“外圆内方”来?
不过稍一想就明白了,这就是在说大哥的文章,有时候人的文章就跟人的品性一般,七夕也算了解大哥的几分性情,若是不想熟的人瞧着,敬文必然是温文尔雅,接人待物无可挑剔,甚至很多事情上头并不与人计较过多,看似没什么脾气的,可其实敬文这个人很有自个儿的原则,无论是行事还是念书,从来都有自个儿的想法和底线,若是不曾触碰到,自然千好万好,可若是一旦触及底线,他必然不会妥协。
而为了他的原则,他也不会太过固执,就像是跟老宅之间的事儿,若只看他那般,必然是个重规矩的读书人,可几次与老宅打交道,他也会为了家人而用心思,并不会只一味愚孝或者如何,该说这是他的规矩,为达成目的,再不会违背本心的情况下,并不会太过迂腐。
想到此七夕越发高兴,这几个字该是季先生自大哥的文章瞧出来的,她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可她觉得这算是夸赞,无论是文章亦或为人,不要表现得锋芒毕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内里还是要有自个儿的风骨才行,将来的路还很长,若不是个内心有坚持的人,怕不能走得远,毕竟这一路要遇到的挫折和诱惑都太多。
有季先生这话,加上她对大哥的了解,她就放心了太多,虽然没正面说是不是可以下场是不是一定能中,但这就够了,读书不是要旁人的保证,还是要看自个儿,她真想现在就跑过去跟她大哥说,就说,就说让她大哥只管好好念书,将来无论念到什么时候,家里都一定好好供着,只要他想念。
“多谢先生,我会将这话转告给我大哥。”到底还有几分理智,七夕高兴了半天还是忍住了,只是喜滋滋道。
季先生也笑了,这孩子倒是听懂了,就点头又说了一句:“嗯,贵在持之以恒。”
这是在说读书也是在说做人,无论哪样,都要始终如一,从来没有人可以简单就成功,尤其她们家不过是平凡的庄户人家。
“下棋,咱们接着下棋。”七夕心里高兴,顿时又精神了几分。
季先生一愣,随即笑了,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了,连下棋这小丫头都要坚持了。
这晚下棋到了挺晚,中途瞧着季先生饿了,七夕还去厨房给煮了碗鱼汤面,一直在锅里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鱼汤,奶白色的鱼汤,红萝卜面,加上碧绿的青菜过水一烫,简直就是色香味俱全,七夕端着进门就鲜味扑鼻而来,季先生一碗面连汤都没有剩。
吃完面继续,只是七夕后头实在有些无奈,于是不顾赵天慈偷偷摆手,硬是把她拽过来替换了自个儿,两人轮着上阵,陪着季先生下棋到了深夜,当然,季先生也一直输到了深夜,七夕心里感叹,有时候能一直输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儿啊,这得是多差的棋艺啊。
旁人早已去睡了,推了棋盘七夕给去寻了温着的热水,又给季先生送过去,等回房洗漱完已经是筋疲力尽,这比当初家里赶集天冷活多的时候还累,七夕躺下连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赵天慈也是一样,而且她还很少吃苦,这会儿比七夕看起来还可怜,躺在那里没多会儿就有些迷糊睡意了,只是临睡之前还不忘叮嘱:“七夕姐姐,明儿个可千万别叫我跟季先生下棋了。”
七夕困意阵阵袭来,不过还是果断转身装没听见,没有应下赵天慈的话,既然两个人关系都这么好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假装客气了。
再说她很忙的,来县城还有不少事儿要做,总不能一直陪着季先生下棋,可也不能扔下他不管,所以赵天慈还是帮忙分担一下吧。
赵天慈不知道她的如意算盘,嘱咐过后放心了,抱着被子转头很快入睡,先前还想着晚上跟七夕睡一起要好好聊天,这会儿根本忘到脑后去了。
一夜好眠,次日早起吃过早饭,原本是打算今儿个就去林家瞧虾苗蟹苗,若没问题直接就结算了银两拉去鱼塘。
谁料一早赵天慈打发人过去一问,说是林家回来的人,因故要在路上多停留一日,不过也不用担心,传来消息明日一早就应该能到了。
“姐姐不用担心,外祖家去南边儿的人从来没出过差错,此去路途遥远,耽搁一两日也是有的。”赵天慈小大人一样安慰道,她可知道七夕一直盼着呢。
七夕其实还真是有些担心,从南方运过来本就路途遥远,她还真是担心多耽搁一日那些鱼苗蟹苗会出什么问题,不如早一日放进她的鱼塘她才能放心。
可显然现在只能等了,正好也有旁的事儿要做,就马上不留情面把赵天慈打发去跟季先生下棋了:“你先去,我马上就来。”
赵天慈苦了脸,拉着她的手:“那你可马上过来。”
不然她自己真是招架不住啊,屡战屡败还屡败屡战的人,她真是头一次见到啊。
七夕忙不住点头,转身就去找她爹了。
“要雇这么多人吗?”沈承厚林启年等人都坐在对面,对七夕的提议有些不解。
不过就是几个鱼塘,虽是连成一片,怕这附近几个县都没谁家有这么多,可到底说起来鱼并不叫人觊觎,如今已经雇了一家子看守,怎么还要再雇人,有必要为了这个花那么多钱吗?
“原本没啥,可咱们养出来的鱼不一样,等咱家酒楼开了,若是生意火起来,早晚叫人觊觎,再有明儿个开始还有虾蟹,这些可不是寻常鱼类,若是养好了那就是一大笔的银子。”七夕道,“语气到时候着急,不如现在防患于未然,你们说呢?”
“这倒是。”林启年微微皱了眉想了一下,觉得七夕说得有道理,只是忍不住又道,“夕儿,你当真觉得咱们那虾蟹能养好?”
言外之意,若是能养好自然有必要雇人看着,须知宵小之徒哪里都不少,这虾蟹若养好了可不知道值多少钱呢,若是叫人偷去了损失必定不小,跟那个比起来,雇人的钱当真就不值一提了。
可若是养不好呢,白折腾一场不算,还白白花了人工钱,如今家里的事儿都要一起商量,林启年自然要多问问,也是尽心尽力。
七夕有些窘然,不自觉捏了捏手指,面对家人这么认真询问,她实在有口难言啊,要她讲出里头的门道她也说不出什么,但这根本也是没法说的啊,可又无论如何要让她们放心。
“林叔放心,这虾蟹我有把握。”想来想去没法子,七夕只得信誓旦旦道,“左右不过一段日子,虾蟹苗的钱也花了,雇人也就那样,要是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保证会把损失的钱给补回来,不会叫家里白白费了钱的。”
这当然不会白费钱,养好是一定的,只是在那之前她怕是要多花心思了,行事还要偷偷摸摸背着大家,而鱼塘往后雇了人必然也没那么方便,好在占地广,她总能找到机会的,这还真是叫人无奈,可谁叫她心虚有事儿瞒着大家伙儿呢。
林启年等人对视就笑了:“有你这话我们就放心了。”
说什么补回来,用沈承厚的话说,没这孩子的点子,家里哪有现在这些铺子田庄啥的,再说干啥都是有挣有赔,不试试谁知道?
于是林家人还没回来,就定下来马上再去雇几个人到时候看鱼塘,怕这附近的县也都没人像是他们家这么重视几个鱼塘了。
“林掌柜,外头来人找东家。”见商量完了,七夕正要去看看那下棋的两人,就听外头有来学规矩的伙计喊道。
钱掌柜带着人在酒楼前头学东西,几个伙计有从前干过的,也有第一次做伙计的,可无论哪种,这段日子下来,如今都能单手拖着托盘,上头摆满饭菜,一路问问走过,还能面带笑容有礼有节招呼客人,可见这些日子都没有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