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因为两人不停说话,白白在马车里头收拾得这么舒服,七夕想要睡一觉的打算就没能实现。
马车里和乐融融,中途休息的时候还真的下车热了提前带着的汤,沈承厚他们也都跟着喝了,胃里暖暖的又继续赶路,加上天气舒服,倒也不算辛苦。
却是不知道他们前脚刚走,沈家老宅就炸了锅了。
原本就为了沈敬博的事儿闹得乌烟瘴气的,老宅的人个个脸上都没有笑模样,出来进去就跟人欠了她们几百吊一样。
可再来气也没有办法不是,老沈头气得恨不得亲手剁了这个孙子,念书这么些年没啥出息,可找女人......竟然手脚这么快。
一想到孙子挺大个人竟然哭求他跟杜家小姐的亲事,还说啥要真是毁亲的话,等事儿闹出来他们家也都完了,老沈头就觉得脑仁突突跳得要炸了一样。
忍了又忍,才没一巴掌下去,只让孙子赶紧滚,别在他跟前气他,沈敬博吓得哭都不敢了,灰溜溜拉着他娘回了自个儿屋子,结果老沈头气得一宿都没睡着。
翻来覆去烙饼烙了一宿,哪想到老沈头一宿过去想通了,没耐何只得接受这个结果,却找不着沈承安的人了。
三房那里没有,去镇里说人一早就走了,去县里办事儿了,啥时候回来不知道,老沈头听到消息当时烟袋锅子就又给砸了,这是要气死他是不是?
于氏和沈敬博没脑子,只会吵吵这要是耽误成亲可咋整,二房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但他们指定不会往上凑去趟这浑水,到最后只得沈云仙出面。
“爷别气了,依孙女看,这时候还是别跟小叔来气了。”沈云仙声音柔和,规矩坐在一旁轻声道,“小叔现在帮三叔家干活儿不少,怕也不爱再回村里来种地啥的,爷知道小叔性子倔,非要他听话成亲,说不得真能犟着不回家来,到时候咱们不是更难办?”
说着话抬头看了面色阴晴不定的老沈头一眼,见他没开口,沈云仙才又接着小心措辞:“我知道爷舍不得小叔分出去,可现在大哥的亲事要紧,小叔到底有三叔顾着,往后营生成亲啥的都不用愁,再说也不是分家了爷就不管他了,不过就是这样能不耽误大哥的亲事,相信大家都能体谅爷的良苦用心。”
沈云仙既要安抚老爷子,又要趁机把三房给装进去,自然要留心老爷子的想法。
其实若是可以,她才不想管这些破事儿,可沈敬博的事儿若是不能善了,对她也指定没好处,思来想去,杜家虽不算一门好亲,但配沈敬博尽够了,加上若是这次借了大房的力......沈云仙心里有些激动,那往后她择亲可选的就不用非得在这村里了,这才会站出来找老爷子说话。
显然老爷子听进去了,并且在听到“往后营生成亲啥的都不用愁”之时,面上一阵扭曲,沈云仙相信,若是这会儿三房的人在,老爷子一定恨不得上手去打。
她也不催着,其实老沈头啥都明白,只差有个人过来给他个台阶下,如今杜家那头不能耽误,要真是跟三房还有沈承安这么抻下去,显然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分家是唯一选择。
“你说得......”老沈头坐着脸色数变,想了不知道多久,才要开口。
他想说沈云仙说得是,一切都是为了长孙的亲事,这样就有了理由不怕遭人非议,至于旁的,等眼前的事儿过去自然可以慢慢再说,可还没出口,就听到西厢房一声尖叫。
对坐着谋划的祖孙俩顿时被这一声吓出一声冷汗,反应过来是王怀玉的声音,马上都往外跑去。
一阵兵荒马乱,先是跑进去无数人,接着看见脸上满是惊讶的严氏,随后是沈承怀慌乱地在王怀玉捂着腹部的惊叫坚持下,赶紧去找王家一直过来给看诊的大夫,直到连沈远龄都闻讯前来,大夫来了又走,王怀玉被诊出惊了一场需要好好休息,老沈头都还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啥事儿。
但显然看着现在的情形,即便是没人说也大概都猜到了怎么回事儿,尤其是刚才所有人都瞧见王怀玉对严氏的靠近有些惊惧。
“你先回去吧。”沈远龄脸色极为不好,好半晌才开口冲着严氏道。
严氏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瞅瞅王怀玉脸色苍白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沈承怀恨恨看着她的眼神,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只得让严妈妈给拉走了。
“大哥......”沈远德也大约猜到了。
“别说了。”沈远龄也站了起来,回头嘱咐儿子,“承怀,好好照顾怀玉。”
说着跟弟弟去了上房,哥俩坐下一时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了午饭时,才叫姜氏张罗了酒菜,哥俩关上门对坐饮酒吃菜。
直到傍晚王怀玉醒来,大夫再诊过说接下来要多加小心,幸好月份大了,否则这样的惊讶是很容易小产的,沈远龄这才嘱咐了儿子照看,又留下身边的一个管事,这才坐车回了镇里。
折腾了一整天,老宅的人因为这事儿都筋疲力尽的,竟然都没顾得上沈敬博的亲事,到晚上躺在炕上,老沈头才想起来,只得拍了拍脑袋,明儿个说啥也不能耽搁了,沈敬博的亲事就跟王怀玉的肚子一样,都是要小心却不能拖延的。
只是躺下想到白天大哥一直皱着眉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大嫂和怀玉之间,势必是水火不容的,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已经这样了,可也不过想想,到底隔着房,那两人之间不论是谁赢了,于他都不如沈敬博的亲事重要。
是以老宅里闹腾归闹腾,但其实有脑子的人并不多,王怀玉这虚惊一场,大约也就只有在一旁看得清楚的沈承才夫妇俩想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送走了大房的人,又做饭伺候着全家老小吃了饭歇下,夫妻俩这才回了屋儿。
因为儿子去了县里念书,家里如今两个屋子就夫妻俩一间闺女们一间,打发闺女回屋歇着,夫妻俩也洗漱后上炕躺着。
一片漆黑中姜氏突然叹了口气,沈承才也是毫无睡意,就伸手来揽着妻子,轻声道:“辛苦你了。”
姜氏转身,往丈夫身边靠了靠,也跟着压低声音道:“不辛苦。”
沈承才是真的心疼妻子,自从老三一家分出去,这老宅里头最辛苦的就是他们夫妻俩,而妻子比他还要辛苦几分,几乎家里啥活儿都是她在干,还得时刻陪着小心,总得在爹那里留个懂事的好印象。
“都是为了儿子。”沈承才心里知道,他们夫妻俩之所以这样自然都是为了儿子,妻子也从来没有抱怨过。
“你都说了是为了儿子,那还辛苦啥?”姜氏一听就笑了,嗔怪道,“说我辛苦,你就不辛苦了?爹偏心哪个都轮不到你,你在这家里不比你几个兄弟难?”
“我不觉得难,我比他们都强。”沈承才此刻说话完全不像是白日里跟旁人那样绕圈子,对着妻子他语气真诚,“咱们俩一心一意过日子,儿子争气闺女懂事儿,说实话我真不觉得有啥,大哥他们那样跟咱根本没法比,日子得过着才知道,瞅着吧,往后咱家指定差不了。”
“你倒是知道了,老三家可比咱家强多了。”姜氏笑道。
“老三家......”沈承才闻言就顿了一顿,这才接着道,“咱们心里有数就是了......”
姜氏也明白,关于老三家还有镇上的大房,夫妻俩私底下没少琢磨,该咋做心里头都有数,他们俩一向是识时务的人,不会做于氏那样愚蠢的事儿,有些人和事儿是羡慕不来的,倒不如把能抓在手里的抓住,那比啥都强。
“别想了,这些日子消停不了,赶紧睡吧。”夫妻俩无声想了一会儿,沈承才就揽了揽道。
“好。”姜氏应声,也真的没再说什么。
这一天闹腾得欢的是旁人,可最累的却是她,里里外外都要她来操持,姜氏合眼之前想着,总要有所回报才行啊,否则,她定然不会甘心的。
夫妻俩不管怎么辛苦,好歹彼此是懂得的,而且为了孩子也是心甘情愿付出,有彼此可以相互依靠,再想到孩子的懂事儿,觉得也没那么辛苦了。
屋子小且也不怎么隔音,怕吵着那屋闺女们睡觉,俩人就小声说着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这才相拥着睡去。
沈家老宅难得的这么早就恢复了宁静,各个屋子的灯都熄了,可镇上大房那里就没有这么好了,新宅子还没有选好,如今租来的宅子依旧亮着灯。
严氏在屋子里垂泪,天色已经极黑了,丈夫却还没有回来,她叫女儿们回去睡了,自个儿在等着。
严妈妈在一旁跟她一同守着,就看着严氏手里的帕子捏得死紧,越发脸上现出愤恨的神色来。
“小姐别想了。”严妈妈看得心疼,不自觉地又用了从前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