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安说话不像是七夕和云朵,恨不得每说一句都指望着有十足的力道能让对方受打击,最好气得吐血,他说事儿就是说事儿,简简单单把了解的说出来,没有卖关子,倒是让着急的老沈头如愿了。
“胡闹!”不一会儿,等他说完,老沈头的心也彻底凉了,喘了两声,顿时就愤怒出声道。
他是个庄稼人不假,可从前年轻的时候他也是在县里和府城待过的,纵然没有跟官家人打过交代,但里头的弯弯绕绕也知道一些。
是以小儿子一说他就明白了,这个他觉得天上掉下馅饼一样的亲家,只怕并不是一门好亲事,寻常人家出身的官员,身家单薄的也不少,若是杜家仅仅是不能陪送太多嫁妆也没啥,可关键的是,在官场最忌没靠山,可杜闸官没靠山也就罢了,显然还不招上官的待见,这样的人非但没法出头,说不得啥时候就让人给打压下去了,到那时没准儿连个普通百姓都不如。
这哪里行,敬博咋也不能娶个这样人家的闺女,往后非但不能借力,说不定还要受了连累,那他们这折腾一场到底是为了啥,不行,这绝对不行!
“你......这么大的事儿你也瞒着我?”伸手指着长孙,要不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儿,他恨不得一巴掌过去,忍了半天才气道,“你、你赶紧给我回县里念书去,这事儿别再提了。”
“爷,不行。”沈敬博急了,马上站起来道。
于氏也急了,她那脑子根本就不够用,到现在还在想不都是官吗,咋还能没本事呢,但一听公公的话就马上反应过来了,也不干了:“爹,咋能不结亲了,那杜家咋说也是个官,咋能说不结就不结了。”
要说脑子笨也有好处,于氏不像旁人想得那么通透,但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杜家只怕真不算厉害的,但她不像是老爷子对沈敬博抱着一些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就算平日再得意,其实她在心里知道自个儿儿子有多少斤两,所以马上就不干了。
这杜家官是小没错,可也不看看沈家是个什么人家,要因为这样就不结亲了,往后上哪去找个官家小姐去,那好歹也是个官不是吗?错过了这个,她儿子以后还能找个啥样的?
七夕瞅瞅沈敬博的反应,真看不出来还是个痴情种子,这么想着那杜二小姐应该长得还不错吧。
不过七夕难得赞同于氏一次,也觉得老沈头太不知足了,知道杜家的事儿之后,她高兴的是小叔不必那么被动,且杜家日后怕是没啥本事会找她家麻烦。
但杜家虽算不得他想攀附的那样的贵亲,可比沈家到底还是强的吧,总归在县里那么多年,说不得也有些人脉呢,尤其沈敬博啥人品才情,不然他还想要结个啥样的亲家,想要尚公主不成?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不是那块料。
“啥不行?你刚才没听清楚是咋的?你给我说说,到底啥不行?啊?”老沈头被气得脑仁发疼,冷笑着看着长孙。
糊涂蛋,糊涂蛋啊,这杜家是个啥人家,往前不清楚也就罢了,咋到现在还想不清楚呢,他沈远德的长孙,往前都不能随便找个闺女,现在他大哥回来了,家里往后再努努力,想要结个好亲那又是啥难事儿了?
“爷,爷我都跟杜小姐说好了,我、我还跟杜大人见过面儿。”沈敬博急着说道,“这会儿是因为我要回来跟家里说一声,再说也是因为我小叔还没成亲,咋能、咋能算了?”
沈敬博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了,沈承安刚才说的着实让他吓了一跳,可还来不及愤怒,就被他爷的话给吓住了,赶紧反驳道,他咋能不娶杜小姐,他们都已经私定终身了。
老沈头一愣,以为听明白了沈敬博话里的意思,就马上转头去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七夕哪里不清楚他的打算,就过去把小叔拉在身边,笑道:“爷这么看小叔干啥?又不是小叔让你大孙子瞒着你的,你再瞪我小叔,那杜二小姐的爹也不能从闸官换成县令了不是?”
没法子,一旦面对老沈头的时候,她就觉得无论是她爹还是她小姑和小叔,就只有受气的份儿,怕也就是她这个打从心里不敬重老沈头的才敢跟他对峙了,所以她不护着谁护着?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老沈头简直气得要背过去了一样,这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戳他的心一样。
他从来没想过家里会高攀上县令,他们家是什么人家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可是一时高兴晕头的后果是,他问的时候被孙子含糊过去了,竟然让他空欢喜一场,可其实他心里一直认定咋也是个有品级的官啊,闸官,没品级的官算是咋回事儿啊?
现在他只想像是丢掉啥烫手的东西一样,赶紧把这门亲事给推掉,所以没理七夕,只看着小儿子道:“承安,你的亲事不急,你听爹的,先......”
“爷别急,我们也正要说小叔的亲事呢。”七夕马上打断他,看着老沈头道,“爷先前不是催着我小叔成亲?我们想过了,不愿意委屈我小叔随便寻个亲事凑合,现在看沈敬博对杜小姐一往情深,怕亲事也耽误不得,所以这事儿就有些不好办了不是?”
说着话顿了一下,看了小叔一眼,总归她要按着小叔的意思做,见他没有让她停下,这才微微笑了接着道:“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不管咋说,我们也不好就这么挡着这好亲事,所以爷你看这样行不,不如,就让我小叔分出去?”
七夕故意曲解老沈头的意思,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股脑说道。
“啥?”也不知道是谁没忍住问出口。
七夕就转头打量了她奶一眼,其实这个话私下里七夕家跟她奶透过意思,不过当时是想要接回自己家,是以张氏虽惊讶,但却什么都没说。
“爷也不必怕人说啥,虽说没成亲的儿子不好分,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想必人家知道咱们的情况也能理解不是?”
七夕说着话看着老沈头,她记得在家里她提出来的时候,她娘当时有些傻眼,说:“这,可没有这样的啊......”
七夕回的是:“没有也得有,咱们是不可能让我小叔为了他们凑合着就这么成亲的,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咱家不差钱不差房子,就是媳妇儿得好好挑,我爷那里也着急给沈敬博成亲,既然这样,他就只能这么做,正好大家都省事儿了。”
“你说啥?”老沈头愣了,半天才问道,像是没听懂七夕的话。
这怪不得他,他是咋都没有想到七夕一家过来是要说这个话的,在他看来无论是哪个孩子的亲事,都是该听从他的没有怨言的,当初小闺女的亲事已经是忤逆不孝,小儿子的要是再敢那样,他非打断他的腿,可没想到,现在不仅仅是不听话,反而、反而要分家?
“不如爷好好想想吧,左右我把话说得清楚了,不论是先前嫌我小叔碍事儿,还是现在打算拿他当做挡箭牌,我们家都不会同意的,我劝爷还是收回那个心思,不如考虑考虑我刚才的话。”七夕说着站起身。
知道今儿个未必能让老沈头点头,她也没着急,反正今儿个来得急,回头她还得找里正说说才行,至于剩下的,就看沈敬博和老沈头斗智斗勇了,等有了结果她们再办不迟。
直接起身刚要告辞,就听一直在炕上坐着的王怀玉突然捧着肚子“哎呦”叫了一声。
“怀玉,怀玉你咋的了?”沈承怀顿时着急了,一反刚才看热闹的样子,马上扶着媳妇着急问道。
“没事儿。”王怀玉深吸了几口气,肚子已经显怀了,看着沈承怀道,“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许是坐久了,屋子里人多有些发闷。”
“那走,咱回屋待着去,我扶着你,小心点儿。”一看媳妇脸色好多了,沈承怀这才稍稍放心了,却是马上把地上的鞋拿过来,小心地给媳妇穿上,然后轻轻扶着媳妇下地。
瞅着那样子,要不是孕妇不好背着压着肚子,怕是他都要把媳妇背回屋里去了,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七夕不由啧啧称奇,说实话到现在为止,她对沈承怀的厌恶一直都是有增无减的,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自从成了亲,沈承厚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当然对别人还是那么讨厌,可他对王怀玉,就是七夕也不得不承认,那是真的好。
这怕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那么无赖的沈承怀,那么有心机的王怀玉,偏生两个人就成了恩爱小夫妻,如今有了孩子,沈远龄这个有钱的爹也找了回来,若是往后她们不再动歪心思,日子必然差不了的。
七夕还没感叹完,就见王怀玉动作很是轻柔地下了炕,轻轻站在地上,身后还斜斜倚着沈承怀,这才笑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