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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哥哥花长松亲口跟我们说的,连你的嫂子也知道这件事情。”
“天下无人不遭贼,世道不好毛贼多。你们应该听说了,我们花家过去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东西被偷,这是常有的事情。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花长云巧舌如簧,正说正有理,反说反有理。
花长云想用模糊和偷换概念的手法抹掉历史的痕迹。
花长云的脑子转动的很快,舌头也非常灵活,但他的语气和语调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自如和自然了。
“你哥哥花长松跟我们说的可不是一般的失窃案啊!那可是一箱子金银细软。”
“这——我也听说过,可这和你们查的案子有和相干呢?”
“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这一箱金银细软很可能就是花郭两家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的最根本原因。”
“我越听越糊涂了。”
“是郭根生偷了这箱宝贝,这你总该听说过吧!”
“我没有听说过。”
花长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极力否认花家失窃一箱宝贝的历史事实,这就对了,郑峰和李云帆分析得没有错,花郭两家的积怨的总根子就在这起失窃案上,土改运动已经使花家元气大伤,花家唯一能翻身的希望全寄托在一箱金银珠宝上,郭根生偷走了这箱东西,就等于掐断了花家东山再起的指望。而郭家因为有了这箱东西时来运转,所以,花长云要对郭家进行报复。而郭筱兰是郭家的软肋,包括离奇死亡的郭顺英。
“你今年多大?”
“五十二岁。”
“五十二岁?现在是一九七三年,土改是一九四七年,失窃案也在这个时期,这个时候,你的年龄在二十六岁左右,二十六岁,已经是成人,你哥哥嫂子知道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年轻的时候,我脾气不好,他们怕我惹事,家里面不管有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花长云的这段话泄露了天机,所谓“脾气不好”,言下之意是惹是生非,可能会做出丧失理性,出格乖张的事情来。这与“61。7。16”案凶手的凶残的性格非常相似。
“你哥哥花长松,既然能对村子里面的人说,就一定会对你说。”
“我确实不知道东西是郭根生偷的。我哥哥多半也是猜测。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乱说,得有根据才行啊。”
郑峰和李云帆已经听出来了,花长云说这番话的目的是想说明自己确实不知道花家的失窃案与郭根生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来,他就没有作案的动机了。
既然花长云的三寸,或者说命门就在这里,那就得咬定青山不放松。
“花长云,你哥哥花长松可不是随便说的,我问你,郭根生和郭菊仙、葛秀英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郭菊仙是郭根生的姘头,这我知道,他们在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根据我们的调查,郭根生曾经送给郭菊仙一条金佛项链,金佛项链,这是你们花家的东西,这没有错吧?”
“不错,我母亲曾经戴过一条金佛项链,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我母亲那条。”花长云的答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既不否定某些事实,也不肯定某些事实。无非是想说明他说的都是真话。
“郭根生也曾送给葛秀英一个金手镯和一枚金戒指,金手镯的造型是一条鱼,手镯上面刻有‘年年有余’四个字。你也应该知道是谁的东西吧!”
“我不知道,我十几岁出天花,后来眼睛就看不见了,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得,之所以能记得那根金佛项链,是因为我娘曾经在我脖子上挂过。”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郭根生是一个穷光蛋,他在你们花家做事,他怎么会有金佛项链呢?”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舌头尖上的事情,是不能作数的。”
“我们办案子,从来都是用看得见的事实说话的,不瞒你活,我刚才提到的三样首饰现在就在我的手上。郭根生偷了你们花家的东西,这已经是看得见摸的着的事实,绝不是你所说的舌头尖上的事情。”
“就算郭根生偷了咱们花家的东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从表面上看,花郭两家的积怨早已烟消云散,其实不然,积怨非但没有烟消云散,反而越积越深。你正是利用了烟消云散的假象实施你的报复计划。
“你们不要在我身上费工夫了,这个案子,你们能破就好好破,破不了,千万不要拿我说事。”
“不仅是郭筱兰的案子,过去,发生在花家大塘的一系列离奇古怪的事情都和你有关。”
“老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歪,老话还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花长云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几十年的书可不是白说的,“我花长云是啥样的人,你们可以去问问花家村的人。”
花长云果然厉害,同志们还真没有从花家村的乡亲那儿打听到花长云任何情况。在花家村人的记忆中,花长云确实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和“61。7。16”案有关的痕迹。
“我们本来也没有想到是你,但事实证明你和这个案子有脱不了的关系。”
“你们去问问花家村的老少爷们,他们会相信吗?”
“他们被你蒙骗了几十年。”
“说话得有根据。”
“我问你,十二年前,郭筱兰出事的那天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屋子里面啊!”
“你在屋子里面做什么呢?”
“我在屋子拉琴啊!每天,学校放学以后,我都要拉一段时间胡琴。你们不是找茅校长他们了解过——了解过情况了吗?”
花长云好像说漏了嘴。
“花长云,你怎么知道谭科长他们找过茅校长和另外两位老师的呢?”李云帆提高了声音,语速也慢了许多。
“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耳朵并不聋啊!”花长云有一种能耐,不管什么样的问题,他都能对答如流。目前,唯一能给花长云一精神支撑的恐怕就是眼睛看不见这道盾牌了。花长所有的答案恐怕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
李云帆站起身朝郑峰和谭科长招了一下手,三个人走到屋外。
大家应该能猜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下面是他们俩对话的内容:
“谭科长,你回忆一下,十二年前,你和茅校长是在什么地方谈话的?”
“在礼堂,我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当时花长云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面,他根本就不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除非他躲在礼堂的外面偷听我的谈话,他这不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吗?如果这个案子跟他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听墙角呢?”
“李局长,花长云没有偷听的可能性。”
“为什么?”李云帆道。
“当时正值夏天,礼堂的门窗都开着,你看——门窗全开着,花长云没有藏身的地方。”
“原来是这么回事,花长云终于露出了马脚,他不是听到了谭科长和茅校长的谈话,而是看见谭科长和向阳走进了祠堂,并且看见谭科长、向阳和茅校长坐在办公室里面谈话。”
“李局长,现在是揭穿花长云谎言的时候了。”
“稍安勿躁,眼睛应该是花长云最后一道防线,在彻底摧毁这道防线之前,我们在耐心欣赏他的表演。郑峰,你说呢?”
“老李,就按你的思路走,现在,我们的目的已经不只是弄清‘61。7。16”案的来龙去脉,更重要的是弄清花家大塘发生的另外几起事件。”
当然,郑峰和李云帆之所以要抽丝剥茧,在花长云的身上耗费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应该还有其它考虑,大家都明白,审讯的过程是了解案情的过程,也是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心理分析的过场,更是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人性解剖的过程,像花长云这样既有代表性,又有典型性的犯罪嫌疑人,简单就是标本性的人物,对付这样的犯罪嫌疑人,既需要经验,更需要专业技能,这对以后的刑侦工作具有一定的示范性和指导性。
三个人返回屋内,审讯继续进行。
李云帆刚准备开口,祠堂的大门响了。
谭科长走出西厢房。
“谁啊?”
“是我,筱竹。”
谭科长移动门闩,打开一扇门,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是郭筱竹,另一个人根据身高判断应该筱竹的男人。
“来进来吧!”
“谭科长,我们不进去了,我们送了一点水饺,天太冷,同志们吃一点暖暖身子。”
“天这么晚了,你们还惦记我们。太谢谢你们了。”
“不是我们惦记你们,是我爷爷惦记你们,他看你们太辛苦,就叫我们包了一点水饺,快拎进去,趁热吃。”
很显然,郭筱竹已经将祠堂发生的事情跟家里面的人说了。杀害郭筱兰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现在不说,要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