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原在房中默习琵琶曲。何晓月在琴棋书画上从来也没什么造诣天分可言,她娘家虽也是个大户,可是女孩子在家中不受重视,略识几个字便算是有家教了。如今要从头学习,比起年岁小的琵琶仔更为艰难,因为几个指法总出错,慕云的面色便很不好看。
何晓月是被姚嫂打怕了,不敢不用功。慕云姑娘虽然手里不拿竹板藤条,但是何晓月知道自个就是砧板上的肉,人原意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
练到中途,忽然有妈姐过来,不由分说便将她带了出去,穿过夹道直接出了后面,送上了这艘画舫。将她手脚捆绑,丢在舱房的床上,口中塞上团烂布,警告道:“不要乱说乱动,过一会自然有人来招呼你!”
她心中惊惧,因为她这几日听妈姐、“豆粉水”和妓女们闲磕牙的时候听说过,行院里有时候会把生意不好或是年龄偏大的“过气”妓女卖给外地的客商或是水上妓家,妓女不愿去得,便直接捆了送到船上。莫非行院觉得自己“朽木不可雕”,干脆卖了换钱?
卖给外地客商当小妾亦可算是“从良”,对何晓月来说应该算是幸事。然而何晓月却不这么想。外地客商来自天南海北,一旦被卖等于终身不能再回故乡。何况在行院廉价买“过气”妓女的,多是奔走于道路的中等行商,这等商人多是出自偏僻之乡,经济条件一般不说,家中还有大妇掌家,买妓女回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吃香喝辣”的日子,等于是给家里买个奴婢。而且男人经商一出门就几年,家中都是大妇操持,若是大妇和善,尚可度日,若是大妇厉害的,妾侍被驱使劳作,形同奴婢,用不了几年便不堪操劳被虐待而死。
若是等而下之,卖给水上妓家,那更是惨不堪言。
所以一想到可能被转卖,简直和当初知道被卖到妓院里一般的五雷轰话。侧过目光只见一个髡发黑衣的青年男子正在与人说话――说话的人她却认识,正是姚嫂。
这青年男子她在广州大街上见过,叫做“警察”,类似于原来的捕快衙役。何晓月逃出清节院被安置在慈惠堂,见识过“警察”的做派。知道他们口碑甚好,远非过去的捕快衙役可比。
警察来这里做什么?何晓月心中疑惑。只见这警察似乎是在训斥姚嫂,而姚嫂人挡在船头的跳板前,似乎是在拦阻警察上船。
何晓月顿时一凛,这警察是要上船啊!
虽然她不知道警察上船所为何事,但是这警察要上船,必有案子要办。她本想呼救,但又害怕警察和妓院沆瀣一气,回头自己又要遭受毒打虐待……正在犹豫间她忽然想到,若是真得沆瀣一气,为何姚嫂要拼命拦着警察上船?可见这船上必有猫腻,院里不能让警察知道!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有了底。然而她口中塞着布,要呼救也无法开口。她知道知道此刻再不发声就永远没机会了。
然而口中的布塞得极紧,用舌头根本罢不由得伏地大哭。
李子玉虽然没找到明女,心里发急,但是眼下冒出来这个何晓月说明访春院大有问题,他原想就此逼问姚嫂明女的下落,转念一想现在有何晓月这个由头在手,访春院正撞上“风俗业整肃运动”的枪口,还不是任自己摆布!到时候就算把这窑子翻过来,拆开来找明女也使得。用不着象现在这样站稳了地步虚与委蛇。当下拿定主意,对何晓月道:
“你不要哭,何姑娘,你的遭遇我已了解。你且随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不要害怕,我大宋法律是百姓的保护神,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你有什么委屈冤屈,受了什么虐待伤害,回去慢慢细说!”
何晓月听他如此说来,心中大定,又磕了一个头:“奴婢求神拜佛,愿差爷公侯万代!一切但凭差爷做主!”
李子玉又转脸对姚嫂冷笑道:“这访春院又不是你家的产业,犯的着这般赤胆忠心?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看你还是很放明白一点!”
说罢他招呼士兵:“把这些人都锁上!带走!”
李子玉吩咐两个士兵留在船上,进一步搜索,以免船上还有暗舱之类。自己带着人回到花厅上。韩乔姐正等得心焦,她原想派一个妈姐跟在后面看看情况。没想到留在这里的赵贵看上去又蠢又木讷,却是一点商量也没得打,说不许离开就不许离开,任韩乔姐说破嘴皮也不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