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摩又晕船了,这次是在黑海。即便是风平浪静的大洗澡盆子,也让高摩这个彻头彻尾的“陆地人”痛苦不堪。好在一路陪同土耳其军官哈桑极为照顾他的老朋友,船队多次靠岸休整,这让高摩好受一些的同时也令整个旅程变得异常漫长。
今天已经是1644年的7月中旬了,奥斯曼帝国的鲁米利地区正处于她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布尔加斯湖畔的码头上,几艘高大修长的战舰正静静停泊着。高摩匆匆望去,只见这几艘都是东岸人为奥斯曼帝国建造的护卫炮舰、快速巡洋舰之类的舰只,奥斯曼人将其停泊在风平浪静的黑海内,而不是让其加入深处前线的埃及舰队或爱琴海舰队,这其中的缘由很令人费解。
也许他们想在某个时刻给威尼斯人一个突然惊喜?呵呵,随他们去了。高摩心中笑了笑,这两个国家打得越狠越好,最好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都牵扯进去。那样威尼斯人就没空在纺织品市场上给东岸人捣乱了,而奥斯曼帝国对东岸战舰的需求也将越来越大。威尼斯人和奥斯曼人在东地中海交战的那种桨帆战舰吨位小、船体结构松散、火力不足,不过胜在机动灵活,在地中海这个大澡盆子里还能混一混。不过当他们遇到东岸人建造的装备24门各型火炮的护卫炮舰时,他们的那种松散的船体结构、过时的跳帮格斗战术,就会在远距离火炮齐射的打击下遭受灭道。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奥斯曼帝国鲁米利地区的布尔加斯港。最近黑海对岸的那帮扎波罗热哥萨克们越来越不安分,他们经常乘坐着小型战舰前往克里米亚汗国、瓦拉几亚、摩尔达维亚甚至奥斯曼本土进行袭击,四处烧杀抢掠,在奥斯曼国内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因此,奥斯曼帝国海军帕夏便下令将这几艘帝国最为先进的战舰调至布尔加斯港,定期巡逻黑海。同时要求其附庸国克里米亚汗国加强对哥萨克的打击,以稳定这地区的局势。
码头上到处是一些扎着大头巾、穿着宽松长袍的保加利亚人,以及从北方过来讨生活的摩尔达维亚人。他们看起来贫穷而又麻木,在码头上眼巴巴地做着力工的活计,如果他们没能找到活干的话,那么他们便会去乞讨。路过的一些穆斯林谨慎地与他们保持着距离,只有一些粗俗的家伙才会向他们吐口水。在这之中。显然摩尔达维亚人受到了更多的侮辱,因为当地保加利亚穆斯林称呼他们为“没有长角的羊”。
奥斯曼帝国的穆斯林此时是骄傲的,他们的国家屹立于亚非拉三大洲,幅员辽阔,人口三千余万,并且还保持着对欧洲基督世界的军事威压。而文化方面他们做得也相当不错——好吧,至少一百年前做得不错——他们出了大批的哲学家、艺术家、建筑设计师等等,他们的文明程度令整个欧洲都为之敬仰。当然现在已经不行了,固步自封且极为自大的奥斯曼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文化发展逐渐停滞。科技更是没有丝毫进步,制度也在时代的发展面前日趋老朽,这样一个老大国家已经逐步进入了衰退期。
即使后面还偶有回光返照的兴盛期,但总体的衰落趋势已经非常明显。即便奥斯曼国内一些开明之士已经认识到了与西方国家之间各方面逐渐拉大的差距,但作为一个整体。其国家意识仍然是固步自封的。他们保守而不愿意接受新思想,即便是几个世纪前对异教徒所持的宽容政策也开始逐渐走调,对基督徒无必要的侮辱和迫害使得奥斯曼帝国国内持续动荡。而动荡又进一步加剧了国内保守主义、极端主义思想的抬头,曾经世俗的奥斯曼帝国开起了历史的倒车。大城市里的帝国精英们热衷于将孩子送进宗教学校,他们夸夸其谈的就是各种教义,而不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各项工作。
不过眼前的哈桑显然不是那种满脑子浆糊的家伙,他是年轻一代军官中的佼佼者,思维敏锐、头脑清晰,对外界有一定认识。同时也是海军帕夏极为看中的人物,家世也算不错,在奥斯曼帝国军中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高,你们还有什么可以评估的?这对我们双方是都有利可图的事情,我们已经把价格提高到了20万杜卡特,折合成你们的货币就是40多万元,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有什么要评估的?我们又没打算在红海舰队上装备这种战舰,我们和你们没有任何竞争,我们两国是可以携起手来的,为了对付那些该死的基督徒。”哈桑通过一名私人翻译诚恳地说道。
高摩只是笑笑,并不说话,然后转移话题道:“哈桑,为什么带我们来布尔加斯?海军帕夏大人在哪里?我想也许可以和他面对面商谈一番?”
“帕夏大人在阿尔及尔,正在谋划一件重大的事情,暂时恐怕没有时间来与你商谈任何东西。当然你别多想,只是正常地针对西班牙和西西里海盗的打击行动而已。”哈桑说道,“至于把你们带来布尔加斯,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有你们所需要的货物:黑羊毛、白羊毛、红铜、硫磺、水银、石墨、牲畜以及最重要的女奴。”
高摩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可以带我看看我们需要的货物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鲁米利地区此时是奥斯曼帝国的精华地带了,大致包括后世的保加利亚和希腊全部、罗马尼亚和前南斯拉夫部分地区。这些地区的居民们至今还有很多人自称罗马人,信仰以东正教为主,尤其是其中的希腊、保加利亚两地,在奥斯曼帝国长达数百年的征服与经营之中,已经较为富裕。而塞尔维亚、波斯尼亚、马其顿、黑山等地,则较为贫穷,史载其到处都是“参天密林”,人口密度较低,“猪比人多”。后世直到19世纪奥斯曼帝国才对境内进行了一番人口统计,因此此时的鲁米利地区人口有多少不得而知,但估算下来有1500-2000万不成问题。
“当然没问题。”哈桑说道,“你是贵客,高,带你去保加利亚的乡村看看并没有什么。但今天也许不行,你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是很理想,也许可以等你准备好了的时候我们再出发。”
高摩点了点头,向哈桑表示谢意。
7月20日,在休息了几天后,高摩带着郑勇等十余人在哈桑的陪同下,骑马领略了一番保加利亚的乡村风情。说实话,现在的保加利亚虽然是“较为富裕”的地区,但在高摩看来这里仍然贫穷、荒凉得可以。
不过这在哈桑看来却没有什么。“前几年有个英国作家来我国旅行,他写道奥斯曼帝国是‘太阳底下最庞大、最固若金汤的帝国。它位于世界的中心,像一位英勇的斗士向他所有的边境居民挑衅,并掌握着欧洲、亚洲和非洲最富饶的国家。’我国的两个大都会伊斯坦布尔和开罗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伦敦、巴黎、阿姆斯特丹和罗马与她们比起来简直如同小巫见大巫。它们的壮丽让邻近的基督国家黯然失色,越来越多的基督徒抛弃落后愚昧的旧世界,加入我们,成为虔信的穆斯林。”哈桑用略显夸张与自豪的语气说道。
高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这个哈桑见识颇多,甚至还会说一些粗浅的法语和西班牙语,显然不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乡下狂信徒,他这么说只能让人觉得他在不顾事实地夸夸其谈。不过考虑到这里是奥斯曼帝国的核心区域,作为主人的哈桑对自己国家说一些溢美之辞显然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高摩轻轻转过头去,决定亲眼看看奥斯曼帝国乡间的风情和社会生活现状,以后回国时也能写一份详实的报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