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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鹰缓缓睁开双眼,才发觉又躺回自己的床榻,窗外夜色已浓,屋中点起了幽幽的火烛。
他微微挪动一下身体,双肩处的伤口显然已被细心的包扎过,只是隐然作痛。
窗边,高顺负手而立凝视天际皎洁的明月,听得声响,转头微笑道:“南兄弟你醒了!感觉伤口如何了?”
南鹰见高顺一直守在身边,感激道:“已经好多了,应该只是皮外伤吧!只是如何敢劳动高兄亲自陪我!”
高顺摇头叹道:“为了我们的事,南兄弟旧创未愈,又添新伤,我已是心中有愧,况且刚刚清儿细说了你们虎穴之行的前后,我高顺尚要多谢南兄弟对清儿的救命大恩,照顾你更是份内之事!”
南鹰摆手苦笑道:“得得得,那我还要谢你之前救命之恩呢!咱们两个大男人可千万不要再相互客气了!对了!清儿没事吧?”
“她很好!刚刚一直也陪在这里,是我见她白天受了惊吓,硬逼她去休息了!”高顺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她经过今天的事情,似乎对南兄弟改观不小,还不愿走哩!”
南鹰听出话外之意,大感尴尬,一时语塞。
高顺沉默了一会,目中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诚恳道:“南兄弟,本来你身上有伤,应静心休养,但高某实在有些事情要冒昧相询!”
南鹰从榻上缓缓坐起,坦然道:“经过白天的事情,我便知道高兄必会心生疑问,已大致猜到你会问什么!我要先向高兄致歉,因为之前我确实说了谎话!”
高顺露出欣慰之色:“果然是一条好汉,敢作敢当,我并不怪你,相信你必有难言之隐,才会对我刻意隐瞒。不过南兄弟且请宽心,即便你不说出实情,我高顺仍会当你是兄弟!”
他望着南鹰,一字一顿道:“只因我信你!”
南鹰心头一阵激动,涩声道:“我之前已骗了你,你竟仍然信我?难道就不怕我是一个卑鄙小人?”
高顺哑然笑道:“你满腹经纶,心怀天下,是为大智;孤身犯险,勇斗群虎,是为大勇;又为保护清儿,不计生死,更是尽显情义。如此一个智勇兼备,有情有义的奇男子,会是卑鄙小人吗?”
他眼中闪过热切之色,沉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高顺愿有幸与你结为生死之交!”
南鹰与高顺深深对视,他能看出,高顺的话确是发自肺腑,他此生除了龙之外,再无一人对他如此情深义重,不由胸中热血沸腾,反手与高顺伸出的手相握,颤声道:“那我便叫你大哥吧!”
高顺见南鹰真情流露,也是心中激动,两人双手相握,四目相望,心意相通,再无半分猜疑,不由一齐纵声长笑。
南鹰止住笑声,正色道:“大哥,一会小弟便要说出真实来历,不免有些惊世骇俗之语,你可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别骂我是胡言乱语!”
高顺微笑道:“你不要太小瞧了你大哥,将我当作庸俗短浅之人吗?其实我之前也对你的真实身份作过分析,只是不知对不对!”
南鹰大感好奇道:“那便请大哥先分析来听听!”
高顺起身来到烛前,轻轻剪去烛花,再回身将南鹰慢慢扶起,两人一齐踱至窗前,面对皓月当空凭窗而立。
高顺悠然道:“那日我见天降异象,一路追寻却发现了贤弟,便知你必是一个异人。我高顺自幼师从名师,四处游历,虽不敢说尽识天下之事,也绝不是一个孤陋寡闻之人,然对贤弟一身装扮和随身物事却闻所未闻,那么贤弟自述来自极远之处,此言应该不虚。但是你说出身商人之家,在我看来可就漏洞百出了!”
南鹰不禁脸红道:“我也是随口编的,事实上小弟对经商一窍不通,却不知大哥早已经瞧出来了!”
高顺洒然道:“我瞧出其实并不难。第一,商人既然远来经商,定会预先算好时间,安排行程,才不致误了商机,贤弟却连今年是哪一年都不知道;第二,你说携大批货物而路遇山贼打劫,这就更不对了!大型商队必有众多武士押运护送,这附近千里之内,有能力劫夺大型商队恐怕只有羌人部落了,寻常山贼怕是没这个本事,即使有此本事也不敢劫夺外国商队,因为这可能会引来灭顶之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身为商队少主,不穿锦衣绫罗,不带财物帐本,却一身夜行黑衣,身带精巧利器,这不是很奇怪吗?在我瞧来,你不但不象商人,倒更象是身负神秘使命的刺客高手!”
南鹰听得面上变色,心知自己实在是小瞧了这位貌似胸无城府的高大哥,不动声色之间,早对连篇谎言洞若观火,更将自己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高顺确是不愧为当世名将。
只听高顺继续接道:“经过白天一战,你以一人之力,竟然全歼十几条猛虎,这就更加印证了我对你身份的判断!如此本事,不要说我高顺万万不及,便是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南鹰苦笑道:“大哥过誉了,我也是依仗暗器犀利才侥幸得手,不知大哥还瞧出什么没有?”
高顺苦恼道:“只有一点我还想不通,那便是你虽然来自远方,却对我了解甚深,对天下之事也极有见地,尤其是你断定,不出两年天下必将大乱之语,绝不是一时信口之言,而是对当今形势准确的分析。若说是当世名士有这等本事尚不足为奇,但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如何能够做到?我真的是无法理解!”
“这原因很简单!”南鹰目射奇光望向高顺,“只因为我来自1800多年之后,以前、现在和今后对我来说都不过是历史,都是发生过的事!”
高顺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失声道:“什么!”
南鹰叹息道:“我知道大哥不能理解,但这确是事实,不然如何能解释我身上一连串的谜团!”
高顺失魂落魂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南鹰知道此事确已超出这个时代人的想象,高顺如此表现已经算得远高常人了,换作别人说不定早把自己当成是疯子了。
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换一种说法,便微笑道:“大哥不必惊奇,其实你上次看到天降异象,便是我借助神明之力,打开了通向这里的通道!”
高顺想起当日天上闪过白光和七色光芒,登时信了几分,迟疑道:“那贤弟返回这个时代,究竟所图何事?”
南鹰沉声道:“不瞒大哥,我和家父均是那个时代的优秀军人,家父被人害死也确是真事,只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我来的那个时代。我之所以返回汉代,是为寻找神仙留下的法宝,希望以此拯救家父性命。”
高顺终于恢复镇定,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南鹰,象是要重新认识他般,这才道:“原来如此,那贤弟准备如何动手?”
南鹰见高顺这么快就神色如常,暗暗叹服,口中道:“根据家父所说,外星…..神仙把法宝埋在了洛阳(应为雒阳,为写作和阅读便,以后皆称洛阳)附近,我准备待此间事了后就去寻找。还请大哥助我!”
高顺摆手道:“我已经说过,不管你是何人,都是我高顺的兄弟,你父就如我父,我岂能袖手不管?”
南鹰心中狂喜,得高顺倾心相助,成功的把握何止增添一倍!不由双目微红,紧抓高顺双手连连晃动,说不出话来!
高顺感受到了南鹰的心绪,轻轻拍了拍南鹰的手背,也不禁被他一片孝心深深感动。
南鹰勉强收拾心情,犹豫道:“大哥……”
高顺何等样人,猜到他心思般道:“兄弟放心!你既对我毫无保留的道出实情,足见情谊深重,哥哥我定当为你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连清儿也不会告诉。不过,唉,此事也确如兄弟所说,真是骇人听闻!”
南鹰突然想起一事,急道:“大哥,今天我还发现了一件奇事,这些老虎只怕比咱们想象的更难对付,可能还有人在背后操纵!”
高顺点头道:“不错!我听清儿说及,你正与那黑虎僵持不下,竟然有人以笛声将它唤走!此事确是大不简单!”
接着好奇道:“贤弟今日杀虎,用的便是那种奇怪的暗器?”见南鹰点头不由惋惜道:“这武器端的是厉害之极,兄弟为何不干脆将那黑虎一并除去!也可去掉一个心腹大患!”
南鹰想起那黑虎的厉害仍是心有余悸,苦笑道:“你道我不想啊!那黑虎行动如风,聪明之极,简直是一头妖兽!我那武器名叫手枪,枪中子弹打完便要重新上弹,否则就如同废铁,当时我枪中只剩最后一弹,要是打不死它,我和清儿休矣。”心中一算,还剩2个弹夹加上枪中一弹,一共只有17发子弹了,不由心疼不已。
高顺面色凝重,低头深思片刻道:“现在已经与虎群结下大仇,幕后之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兄弟可有良策?”
南鹰沉吟道:“如果我们假设,确实有人秘密控制虎群,那么他们一定有所图谋,这一点我是从虎群驱逐山贼和监视谷口的行动猜想的。今天一战,他们定然会生出戒备忌惮之心,很可能还会由明转暗,对我们展开报复行动。”
高顺大有同感道:“兄弟和我所想一致。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南鹰叹道:“原本我想建议大哥主动出击,一举铲平虎穴,可是今日见识了老虎的厉害,却是不能轻动了,否则必定死伤不小。惟今之计,我们只有尽快训练谷中武士,提高战力,同时加强关隘和坞堡的防御,严禁谷口人员进出,等对方先出手,咱们来个以逸待劳。对方若是真的有所图谋,只怕时间一长便按捺不住,说不定会露出破绽。”
高顺也微笑道:“此计大妙!正巧我刚刚补充了大批食盐,短期内便是足不出谷也可自给自足了!”
二人又商定了一些细节,直将整个山谷的防御工作想得滴水不漏,不由都松了口气。
高顺想起南鹰的神奇来历,虽然平日心如止水,此时却也心痒难熬,连珠价提出问题,细细询问汉代之后的历史,所幸南鹰对历史知之甚详,虽然被问得头晕脑胀,却是有问必答,直听得高顺如痴如醉,几疑梦中。
冷不防高顺问道:“不知道我今后结局如何?”
南鹰心中登时如同一块大石压下,张口难言,难道要告诉高顺,他今后会因吕布而兵败身死?
高顺见南鹰欲言又止,神色惊慌,立时猜中几分,不由面色大变,很快又微笑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一切都是命数!我有何惧哉!更何况现在又有贤弟这样一位异人降世,说不定我还会逢凶化吉哩!”
南鹰也不禁钦佩高顺的洒脱,心中暗下决心,定要竭尽全力,改变高顺的悲惨命运。
窗外传来鸡鸣之声,两人均是一呆,这才惊觉天边隐现黎明曙光,室中火烛也已燃尽,竟是畅谈了一夜。
两人一夜未眠,却均觉精神振奋,不由相视一笑。
高顺长身而起,长叹道:“这一夜虽短,我高顺却似经历了上千年,对人生的意义更有领悟,只怕今后会徒增很多烦恼,贤弟可真是害人不浅!”
南鹰嘿嘿一笑:“大哥此言差矣!人生有如白驹过隙,应当在短短人生中,树立远大理想并努力实现,这个过程本就是一个最大的烦恼。但需知,没有烦恼又何来快乐?人生的意义不就尽在其中吗?”
高顺笑骂道:“你这千年之后的怪物,我如何说得过你!好吧!既是要实现远大理想,还不速速随为兄前去操练人马!”说罢推开房门,双手负后,洒然去了。
红日初升,柔和的阳光轻洒在南鹰脸上,他心中也是一片温暖,不由怪叫一声,追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