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打了很多败仗,但袁绍一点都不蠢。
他不肯舍弃部队孤身逃亡,倒不是他舍不得那仅存的几百骑兵,而是他担心没了护卫,随便遇到点什么意外,就把他给结果了。
不过,赵云的追击依然让他心生警惕,为了确保安全,他在路上稍稍停了片刻,将身上的紫袍玉带脱了,找了个替身换上,自己和几个心腹都换上了小兵的衣服,这才重新上路。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袁绍的布置还真就奏效了。
没人知道幽州铁骑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刻,袁绍是个什么心情,惊骇想必是有的,但庆幸可能也同样存在。
七百残兵在数千铁骑面前,连战意都提不起来,更别提抵抗,或者坚持多长时间了,瞬间崩溃。真正给公孙瓒造成麻烦的,只是如何排除溃兵的干扰,抓住仇人而已。
这点小麻烦,当然不会成为真正的困扰,幽州铁骑可是奔着参与一场旷世大战来的,最后变成只能追杀一股败兵,从上到下都憋着火呢,行事自然也是雷厉风行。
没用多久,袁绍的替身就被抓到了,公孙瓒兴致冲冲的赶过去,一看,赫,是个假的!当初暴怒,命令麾下骑兵全面展开扫荡,一个小兵也不能放过。
袁绍狡猾着呢,他也不指望能从幽州铁骑的追击中逃远了,而是就近跑去了鄃县。
过程当然惊险万状,先是郭图落马,生死不知;然后是逢纪舍身护主,被幽州骑兵用套索抓了去;最后辛评因为坐骑被射伤落了后,被幽州骑兵走马活擒,以至于袁绍进城的时候。身边只剩了一个辛毗。
鄃县,曾一度作为袁绍的屯粮中转之所,一直留有一支数百人部队防守。此城的城防曾经由张颌整饬,相当之坚固。
有鉴于此,王羽在夜袭取胜后,也没打算徒耗军力来取城。反正只是个中转地,城里也没多少粮食,等正面战场分出胜负,城里的守军不是溃逃。就是望风而降,到时候直接派人接收就好了,何必还费力攻城呢?
结果,谁都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成了袁绍最后的庇护所。
辛毗曾作为张颌的副将。在鄃县守城,对城内的防务很有了解。为了不动摇军心,他并未将前方战况告之城内守军,也没有宣布袁绍的身份,只说自己在路上遇袭,然后就指挥守军布防守城了。
城里兵力相当有限,多半都是老弱。远谈不上什么战力。但公孙瓒带的都是骑兵,又赶上天降大雪,只要城头有人防守,他就攻不下城来。
被仇人再次摆了一道。公孙瓒也是怒不可遏,虽然理智尚存,让他没有强令骑兵攻城,但他依然不打算就此罢休。赵云赶到鄃县的时候。正遇上公孙瓒大发雷霆,让人去找田楷。待步卒过来攻城呢。
“这简直……”
众人听罢都是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
这件事实在太让人无语了,谁能想到袁绍这么顽强呢?简直就像是个拍不死的蟑螂似的,这样都能让他逃出生天……好吧,说逃出生天不太恰当,鄃县弹丸小城,又在如今这种情势下,旦夕可下,袁绍顶多也就是多苟延残喘几个时辰罢了。
但公孙瓒的恼火也可想而知,这场河北大战的起因,不正是因为袁绍图谋冀州,拿公孙瓒顶缸吗?临到末了,袁绍又来了这么一手,肯定勾起了白马将军相当不愉快的回忆,所以他才跳着脚要攻城呢。
不过,对青州来说,这是个好机会啊!以贾诩为首,不少幕僚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可不巧了,法式兄率军追击高干、焦触等人,此刻怕是已在十数里之外了,想找他回来,再赶三十里的路去攻城,恐怕有些为难。”王羽向跟在赵云身后的那个传令兵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这……”那个传令兵看看天色,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有心请王羽调兵帮忙攻城,可看看青州将士几乎每个人都血染征袍的模样,他又哪里开得了口?何况,这一战本就打了很久,冬天白日又短,眼见着就夕阳西下了,让人连夜攻城这种事,怎么开得了口?
自家主公眼下气得冒火,倒是有连夜攻城的心思,但在礼数方面,多少就有些不讲究了。自己只是个亲兵,直接找田楷传个命令倒是没问题,可哪有资格和王君侯当面对话?对方可是一战全歼了两万胡骑的当世名将!
单将军他们不提醒,心思也不难猜,无非是不想两军就这么合而为一,失去自己的地位。可自己就倒霉了啊,这要是行差踏错了半步,对两军关系造成不利影响,那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贾诩轻咳两声,很及时的提议道:“咳咳,启禀主公,公孙将军既然要除恶务尽,以属下看来,不如我军就成人之美,助公孙将军一臂之力吧?”
公孙瓒的脾气极为直率,对这种人以实力威逼是没用的,不断的施恩才是王道。只要他拿了你的好处,他就会不好意思,时刻想着回报,而且回报往往还比付出的丰厚很多。
现在让幽州军易帜,对方多少还有些不甘愿,但只要双方的关系维持下去,青州这边不断施恩于人,最后,公孙瓒实在拿不出什么回报,想必也就只能以身相许了……嗯,词不太贴切,但意思是没错的。
现在就是个好机会,依照贾诩的想法,自家可以专门挑点伤兵,然后再让徐晃辛苦一下,带队走一趟。反正攻城也不费事,但肯定能把公孙瓒感动得不轻,等对方一冷静,再想到先前的失礼和迟到,这负疚感肯定要爆棚啊。
那传令兵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望向贾诩的眼神都泛着光。
“文和此言甚是,”众望所归下。王羽点点头,下一刻,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出兵就不必了,虽然先前缴获了些攻城器械,可这么远的路,天色又晚,就不必费这周章了。”
“可是,主公……”贾诩急了,连连向王羽打眼色。倒是那传令兵没表现出太大的失望。受人恩惠总是要还的,袁绍和幽州的仇,也不差这一晚上。
就在他准备告辞去寻田楷的时候,忽听王羽又道:“要解决袁绍,其实很简单。用不着兵马,只要正平走一趟就解决了。”
“……君侯所言者,可是祢衡先生?”传令兵稍一迟疑,脸上的神色就转为惊喜。
“正是。”王羽笑答,然后又冲着祢衡点头示意:“正平,这次要辛苦你走一趟了。”
祢衡一拱手,信心十足的说道:“主公言重了。一抒胸臆的好事,哪里谈得上辛苦?主公只管放心,某去去便归,要不了一时三刻。就送那袁绍上路。”说罢,便翻身上马,西向而去。
那传令兵如获至宝,拱手向王羽称谢。然后快马加鞭的追了上去。
“主公,施恩于幽州。不是既定之策吗?”贾诩目送一行人走远,这才幽幽道:“袁绍一生没受过多少挫折,优越感足得很,如今穷途末路,再被正平言辞攻讦,想必过不得今晚。可是,这样一来,公孙将军的恶气倒是出了个痛快,但我青州此番的恩德,怕是落不到实处啊。”
“此一时彼一时。”
王羽从头上取下铁盔,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当初本将料定,此战若胜,张燕必降,如此一来,冀州东西便已连通,大势已定,可以专心于招抚幽州之事。可张燕若有其他想法,河北就是三方并立……呃,好像还不止三方,招抚幽州就不需要那么急切了。”
“不止三方?”贾诩细想了一下,果然想起差点被忽略的一个势力来,沉吟道:“您是担心……”
“刘虞与伯珪兄争持已久,想必也是有些实力和手段的,青州、幽州并作一路,张燕若有心自立,难保两边不觉自危,联手自保,这样一来,河北就又成了两强争锋之势,明年恐怕也消停不了,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王羽深邃的目光一直看着河畔的那杆黄色大旗,张燕的选择让他很意外。
以他所知,对方不是个有野心的人,除了和袁绍一直作对之外,与其他诸侯的关系都还不错,在曹操平定河北之后,他也没有逆势而行,选择了归降曹操,作为黑山军的最终出路。
目前,自己的势力的确比不上历史上平定河北后的曹操,但相对而言,河北霸主的地位应该已经难以动摇了才对。再说,自己对黄巾和平民的态度,应该比曹操更强吧?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王羽很是疑惑。
这些问题可以留在后面慢慢想,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青州明年,甚至今后的两三年内的目标,不是打仗,而是休养生息。将此战的战果完全消化前,有些仗当然是避不过的,但却不宜进行大规模的战争。
一切行动,都应该以此为准则。
如果张燕的确有什么想法,为了回避大规模战事,就应该让河北的各方势力变得相对均衡,而不是一方独霸。
此外,焦触等人的突然脱逃,也很诡异,按理说,这些人没必要跑,除非……
“报……”信使的到来,打断了王羽思考的同时,也揭开了一部分谜团:“田将军回报,追击战已终结,高干、焦触等人损失了过半兵力后,分别得人接应,田将军擒得蒋奇,问明了部分缘由,不敢轻进,故而遣使向主公问计!”
“报……”没等王羽详细追问,又是一骑快马急速而来:“裴、周二将军求见主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