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乾元一气门

    

    随后时日，乘青遥日常只两件事——

    修炼，

    指导寒蝉儿修炼。

    秋日渐浓，夏无忌大婚也渐近。这段时候，一直平静无事。

    乘青遥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他得感谢寒蝉儿。

    这座小小府邸现在无比安全，哪怕这里是楚王城，也无人敢动手，因为有人想带走寒蝉儿，其人来历太过恐怖。

    唯一不愉快的事情是他每日修炼时，神念渗透扩散向四面八方，总是不得不“看”见和“听”见隔壁府邸中的某些动静。

    关云儿每日来一趟，来了必和李流岚冲突，要么是对骂一个下午，要么是拔出剑来，交锋一场，斗得那府中花草摧折、地陷三尺。

    李流岚是个气质沉稳，总是从容不迫的人，极好地秉承世族豪门的气质，然而一旦和关云儿碰面，便总是风度丧尽。

    乘青遥曾见过关云儿离去后的夜里，李流岚一人在府中修炼，忽然情绪恼火起来，把玉溪李的一套《不问苍生拳》打得乱七八糟，

    有时气急了，就躺在白日和关云儿打斗击出的泥坑中，睡到天明关云儿提着十八样宁州特色早点来寻他，吃完了二人继续斗……

    ……

    乘青遥的气息越来越深刻内敛，他在神台中境走得更远，镇龙神台上时刻燃烧着祭龙之火，飞剑法宝在祭龙之火中祭炼。

    隐隐之中，火焰里有点点精光闪耀，似乎随时可能凝结成某种精华，滴落下来……

    “修炼到神台中境时，朝元祭天，神台上燃烧祭天之火，如果再进一步，晋入神台上境，祭祀上天就将得到呼应，从祭天之火中降临下来天灵之光……”

    乘青遥深深呼息着，

    他的神台非同一般，是镇龙浮屠第一层碎裂化成，是镇龙神台，他神台上燃烧的也不是祭天之火，是祭龙之火。

    祭龙之火中又将降临什么？

    距离夏无忌大婚，已然不远，

    仅剩二十七日。

    忽然，修炼中的乘青遥猛睁开眼，露出惊喜之色，起身一个跨步出去，便到寒蝉儿的小院中。

    寒蝉儿立在一株大槐树下，

    练剑已停，

    她手持凉螭剑，剑锋轻轻震颤，维持着一种特殊的规律，她的身子也在轻颤，一层薄薄的寒霜出现在她眉心，如雪花凝结扩大，向周围延伸。

    渐渐的，一层微蓝霜雪覆在她额头、眉间、脸颊……不断蔓延，直到发梢、身躯、四肢，延伸到凉螭剑上……

    乘青遥眼中既惊喜又骇然。

    “仙子姐姐说得没错，昭未央的眼光也不错，寒蝉儿的确是罕世天才，天生体质特殊，身藏霜寒气息……”

    忽然，

    寒蝉儿体表覆着的微蓝霜雪一瞬蒸发，成为一层薄薄气流。

    随着她睁开眼睛，张口轻轻一吸！

    气流席卷成一团，被一口吞没。

    她的眼中，有千山暮雪、万里寒霜，

    它们凝成一片寒冷世界，镇在她的体内。

    寒蝉儿看见乘青遥，立即漾起笑脸，欢快奔过来，握住他的手掌：“哥哥，我好像进了一步……”

    “丹元！你的丹元……”

    乘青遥震惊了。

    寒蝉儿踏入丹元境！

    她的进步速度，实在太恐怖。

    更恐怖的是她诸脉中枢处所凝结的丹元，似乎千万年的霜雪累积，结成千万里的荒古冰山，寒意之凌厉令人恐惧。

    “寒蝉儿，你出一剑试试。”

    乘青遥道。

    “好呢，哥哥。”

    寒蝉儿略退一步，突地抬手。

    凉螭剑猛然刺出！

    唰！

    一股披靡寒意，凛冽至极，随着剑锋的暴刺，袭向身边的大槐树，一层寒霜迅速覆盖在槐树上。

    喀喇喇喇……粗壮的树干产生炸响。

    寒蝉儿将剑收回，树干上剑锋所刺处为中心，周围尺许范围内，树皮裂开，树液冰冻成晶体，纷纷爆裂。

    乘青遥骇然：“好厉害！这一剑如果是刺向敌人，剑体溢满寒气，敌人都不必中剑，就将被寒气侵袭，冰冻封镇！

    我在丹元境时，运用大玄枷印，差不多也就达到这种效果！不对，她的寒气冰封随着剑招一起发动，我还得出剑的同时再发动大玄枷印，速度差不少……”

    一念及此，

    乘青遥不得不苦笑。

    什么叫青出于蓝？

    他虽然没收寒蝉儿为弟子，但寒蝉儿修炼是他一手引导，与师承无异，如今……可见修炼这件事，天赋实在是最不可强求的。

    寒蝉儿有如此天赋，青出于蓝很容易。

    “这样也好，就算寒蝉儿不愿跟昭未央去……那里，而我这次真得无法成功，不能活着离开，她一个人也能生存下去。”

    ……

    “我原以为，要到夏无忌大婚之后，她才能进入丹元境，到时正好带她回去，进月宫寒池……”

    忽然，小院中响起声音。

    乘青遥猛转身，

    是昭未央。

    寒蝉儿也看到了红裙炽烈整个人如一轮骄阳般的昭未央，她下意识露出笑容，唤一声“红裙子姐姐”，忽地反应过来，连忙走到乘青遥身后，握着他的手，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去，我只跟着哥哥……”

    昭未央淡淡说道：“寒蝉儿，你注定要入主月宫，做下一代太阴圣女，只怪你进步太快，这么早踏入丹元境，必须要进太阴之门，走过那条路，到月宫寒池受洗……迟了就可惜了。”

    寒蝉儿仍是摇头：“什么月宫，什么圣女，我不懂，我也不要去。”

    乘青遥皱眉道：“当真等不得？”

    “等不得。”

    “可惜。”乘青遥说道，“我曾说过，什么时候你能斩了那铜车中人，我便让寒蝉儿随你去。”

    昭未央道：“你不是认为他与你恩师的死脱不开干系么？既然如此，你就该亲自手刃仇敌，为师报仇。

    不妨告诉你，那夜不是真的刺王杀驾……他还没到该死的时候，我不过试一试他的份量，仅此而已。”

    乘青遥终于确认，那夜在明月之下，夏无忌乘五驾铜车出行，刺杀他的人正是眼前的红裙女子昭未央。

    而她的来历……

    他摇了摇头，遗憾说道：“恩师大仇，不共戴天，我当然想亲手复仇，但人总有无能为力时，我无法说服自己因此放过做另一件事的机会，哪怕做这件事很凶险，很可能丧命，丧命就再也不能亲自报仇。”

    “报仇之前，先就死了，你难道甘心？”

    “当然不甘心。”

    乘青遥正色说道，

    “但如果恩师是我，也一定会做一样的选择，不能因为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放弃另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只能按先后来办，剩下的都交给命运。”

    昭未央轻轻颔首，说道：“让我带她去月宫寒池……二十七日后，夏无忌大婚，你要救人，我也要救人，我可以助你。至于你能不能活下来，活到有能力报仇，那则是你的事。”

    乘青遥眼中精光一闪，旋即摇头道：“那也得寒蝉儿自己愿去才行，报不报仇，是我的事，随不随你去，是她的事。”

    “寒蝉儿。”

    昭未央眸中似有灼日升起，炽烈辉煌，夺目耀眼，她沉声说道，

    “寒蝉儿，你注定该随我去，入主月宫，成为下一代太阴圣女！

    唯有如此，

    二十七日后，我才能帮你哥哥救他要救的那个女子，并保住他的命。

    也唯有如此，

    你才能有一日超凡入圣，回到你哥哥身边，用你的剑，斩尽他的敌！

    你愿不愿意？”

    寒蝉儿仰起脸，看着乘青遥，眼神挣扎，小声问道：“红裙子姐姐，我要多久，才能超凡入圣？”

    昭未央想了想，认真说道：“这要看你自己……可能很快，也可能很久，还可能永远都不能。”

    “这样啊……”寒蝉儿犹豫道，“红裙子姐姐，你也是圣女么？”

    “是。”昭未央道，“我主太阳宫。”

    “那你超凡入圣了么？”

    昭未央淡淡说道：“还差得远。”

    “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就不会帮我哥哥，二十七日后，哥哥去救人，可能一去不回？”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死。”

    寒蝉儿没再多犹豫，轻轻地叹了一声，道：“那我便去吧。”

    昭未央很平静，早知道会如此，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主太阳宫，离超凡入圣还远得很，不是也站在这里？并不是不入圣就得一直困在天堂。”

    寒蝉儿恍然，露出喜色：“好得很，红裙子姐姐你早点说呀。”

    昭未央向她伸出手。

    “现在就去？”乘青遥和寒蝉儿异口同声惊问道。

    “当然，她已经进入丹元境，必须及早进月宫寒池，得到天堂的认可，才能入主月宫！”

    “这样啊……”寒蝉儿一脸惆怅，遗憾说道，“那等一等，我去取样东西。”

    说罢，她转身往自己房里跑去。

    小院里只剩乘青遥和昭未央，

    乘青遥说道：“日月天堂有太阳宫和太阴宫，又叫日宫和月宫，分别由太阳圣女和太阴圣女入主，想不到我这样的小小人物，也有机会见到太阳圣女。”

    昭未央淡淡道：“何止如此？你还是下一代太阴圣女的引路人。你应该庆幸，当初没有正式收她为弟子，否则你就只有一死。

    圣女之师，只能是天师。”

    “天师啊……我听说过。”乘青遥正色说道，“曾有一代，四荒兴兵，北荒最凶，那一代天师仙迹降临人间，退百万北荒强者……”

    昭未央说道：“日月天堂主持天下，当然不会不讲道理。你是下一代太阴圣女的引路人，我就给你一点好处，稍后打开太阴之门，你一起进来……”

    这时，寒蝉儿从房里出来，到乘青遥面前，将抱着的一叠青色布衣展开，踮起脚尖，在乘青遥身上比着尺寸，颇为合身。

    少女认真说道：“哥哥，我本还想再做一双鞋的，可惜来不及啦。”一句话未完，少女眼中已蓄满泪，低头簌簌坠下。

    昭未央似没半点人的感情，丝毫不为所动，翻手取出一物，说道：“不要浪费时间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