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莫问从前多少梦

    

    司马如烟终于明白，出现在识海里的那个绝世奇女子，她最后的微笑，其中不含任何抱怨，不含任何仇恨，更不含任何不舍，所有的一切，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安然：接受所面对的一切，有这些，一切都已足够。

    所以，她已经原谅了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不管他错的有多离谱，一切既已发生，那么，留给人生最后的微笑，只剩从容。

    司马如烟只觉得心中又是悲苦，又是惭然：这样的事，自己……真的做不到。

    司马如烟举起露出嶙峋白骨的双拳，想要握住这一把刺入男子身上的长剑：过去的都已过去，那么，他是否承受内心的煎熬，都已经没有意义，如烟，如烟，就让一切如烟而逝，就好。

    司马如烟双手握住剑柄，想要把这长剑拔出，可是滚滚鲜血浸透长剑，顺着剑身直接流下去，滴滴声响，在这静静的殿堂之内，清晰可闻。

    “噗嗤”一声，一把普通的石剑，被司马如烟从这跪伏着的男子身上拔出，这男子雕像上出现一道剑身大小的孔洞，只有司马如烟的鲜血，顺着这孔洞，滴落在这男子雕像身上。

    司马如烟对这一切看都不看，只是轻声说道：“她……从来就不曾怪你，所以，你……不必再在此地跪伏，也……完全没必要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罪人。如烟往事尽随风，云去月来天地空。莫问从前多少梦，浊酒一杯笑谈中。你……可以去了。”

    司马如烟说完之后，双眼缓缓闭上，眼角温热，有泪水滴滴落下，浑然不知所以。

    大殿之内只能听到泪水滴落的声音，起伏如韵。

    等司马如烟心情平复，已是半日之后。她缓缓睁眼，这才发现，那个跪伏的男人雕像，已是悄然不见。

    司马如烟大惊：这个雕像的消失，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自己就站在旁边，竟然没能听见任何的声音。就算是自己心神激荡，情难自已，可也不至于连近在咫尺的雕像消失，都感觉不到的呀？

    司马如烟游目四顾，只见大殿之内没有任何变化，仍是原本的景象：不过是两个雕像，此刻变成了一个而已。

    司马如烟看向这女子的雕像，忽然间发现：自己从那个男修士身上拔下的石剑，此刻竟然出现在了女修的手中，而石剑上面自己滴落的血迹，此刻已是再不可见。

    石剑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司马如烟对着女修雕像敛衽致敬：“末学后辈司马如烟，此次因缘际会，来到前辈静修之所，冒昧仓促，失礼之处，还望前辈多多包涵。”

    大殿之内，仍是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的声音出现，算是对这话的回响。

    司马如烟继续说道：“那一日在陨仙湖底，见到陨仙湖碑，晚辈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竟然似乎得见前辈风范……前辈实在可算的上呼啸来去，纵横往还，天地间少有的英杰之士，司马如烟内心感佩，竟至于不能自已……”

    “司马如烟修为低微，一直不过是修道界的走卒而已。此次能受前辈高义之举洗礼，实在是晚辈道途之上的晨钟暮磬，可算的上无上殊荣。”

    “前辈修为精深，怕是远超此世间所能达到的极致。司马如烟不敢奢望再得前辈指教，既往所得，请允许司马如烟执弟子礼，在此，给前辈一拜。”

    说完之后，司马如烟已是直接跪了下去。

    可谁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阵清风，生生的托在司马如烟膝前，司马如烟说什么也是跪不下去。

    司马如烟抬眼一看，只见雕像仍然如故，这一道清风来自何处，根本无从查探。

    司马如烟眼见无法跪下，登时间又是躬身一礼：“弟子才疏学浅，却贸然间想要执弟子礼，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深浅。前辈莫怪，弟子不敢再妄想，多谢前辈告知。”

    见四周还是无声无息，司马如烟轻声说道：“司马如烟仰慕前辈风范，既然能来到此处，就让如烟陪着前辈神像，坐上几日，也是如烟的福分。”说完之后，司马如烟已是静静坐在了雕像身前。

    大殿之内，司马如烟无悲无喜，静心端坐。

    不大一会，司马如烟身边开始起了雾，一层朦朦的雾，这雾将司马如烟围在当中，司马如烟竟毫无所觉。

    若是有人在这室内，就能看见，女修手中的石剑，竟然悄悄融化，化成一丝若有若无的烟气，混在这轻雾之中，逐渐从司马如烟的头顶上盘旋落下。

    ~~

    而就在此刻，和这大殿一墙之隔的所在，焦铸和蔡照正后背相抵，和四周无数的怪物纠缠。

    怪物都是丈许高低，下颌处长着数十条长长短短的肉须，一张脸上分明生长着四颗眼睛。

    这怪兽肉身堪比法宝，就算是两大灵婴境修士的法剑斩在身上，也不过就是一道白色印痕，竟连斩破都是不能。

    怪物的长须更是古怪，数十条长须竟然能够同时被调动，出现在敌人身边的任何角落，所以，一个人和这些怪物相斗，想要护得自己周全，都是一件不小的难事。

    如今两人后背相抵，总算是各自负责一面，少了腹背受敌的难看局面：不过，要是想斩杀这些怪物，也是艰难无比。

    更让焦铸心焦的是：自己和蔡照全力卫护的司马如烟，竟然丢了……

    司马如烟是谁？是公子的夫人呐。公子又是谁？那可是关系着，自己能否回归到宗门祖宗故土上的最关键人物，要是司马如烟有个三长两短，焦铸只觉得心丧若死：自己抹了脖子，怕是都难以承担这天大的责任。

    公子对这两个副宗主用情至深，那是不需要有任何疑虑的。副宗主出了问题，势必会影响宗主的道途，这样的事情只要是出现，那就是连环劫——所有人都无法逃避的连环劫。

    本来，要是能卜上一卦，算一算副宗主现在何处，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是一进入这里，居然就遇上了这等怪物：这冥王域真是了不得，就连怪物都是如此……他么的清新脱俗，令人讨厌，真是该死。

    可现如今这种局势，必须尽快改变，自己和蔡照必须尽快脱身，好赶紧去寻找副宗主。时间耽误的越久，副宗主就会越危险——毕竟，副宗主还只是个灵丹境修士，在这冥王域之内，就算不是修为最低，怕也在最低一个水平线上。

    莫说焦铸在这里焦虑，就连贾真九也是恼怒不堪。

    这里的怪物，暂时倒是算不上什么威胁：可是……可是司马如烟竟然不见了，你说可恨不可恨？

    要知道，这里出现的一切，可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呀：按道理来说，她现如今也应该在这里被怪物围攻，才算得上是正理的么。

    然而她居然不知去向：这就耐人寻味了，也许她是被这怪物撕毁了，也许……她得了更大的实惠也说不定。

    她要是真的身死此处，贾真九（也就是律九皋）不会有丝毫的伤心。因为此一时彼一时，律九皋的时代，早已经成了过去，现在么，自己是大名鼎鼎的神道宗神子，和过往说再见都来不及，非得要往过去上靠，那不是倒霉催的，自己找不痛快呢嘛。

    可司马如烟有现如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他么的令人不舒服。甚至是可恨之极。

    现在，哪怕是听到一点点庄敬和司马如烟进步的消息，贾真九都是浑身颤抖：总算是他还有着神智，没有当即发作，大骂老天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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