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舍生

    

    陆婵儿从自己的乾坤戒之内，取出无数的花瓣，信手挥洒在这个简陋至极的洞府之内，把自己乾坤戒之内那些好看的绸缎，尽数取出，铺陈在地上，珠帘秀幕，纱帐流苏，宝器妆奁，满满摆了一地，又把那五彩花冠戴在头上，顿时间，这洞府之内，已是不同。

    这一生，唯一一次的洞房花烛，就在这乐山，蝴蝶谷——有乐，有蝴蝶，已是不孤单。

    自己看到眼前的一切，而他……醒来之后，自会看到这一切，希冀他……能懂。

    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陆婵儿缓缓除去自己身上宫装法衣，把庄敬抱在怀中，软软说道：“你能为妾身舍命——今日，妾身就把这……身子，还有这一条命……还了你……”

    “此生虽短，我已无憾……你若与我真个有缘，且代我照顾舍妹……陆娟儿，如果还有来生，愿为凡俗……与你相守，生死不渝！”

    说完之后，陆婵儿身上灵气充盈，神韵九天姹女还魂大法开始运转，片刻之后，洞府之内已是换了颜色：陆婵儿脸儿红红，如能滴下血来的红唇，缓缓印在庄敬的嘴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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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娟儿静坐调息，可这心……却是怎的也无法静下来。

    这样的事情，可说还真是此生头一次：以往之时，即便是身临死境，也能迅速沉静下来，而不会是像现在一般，根本无法静心。

    既然如此，陆娟儿索性站起，不再调息，看着远空之中浓浓月色，心底的轻叹弥漫。

    一定是姐姐陆婵儿那里出了些问题：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是来自神道宗的么？

    自己一下子消失十几年，宗主东方明一定是很感兴趣：自己到底是怎么躲过他的搜寻的呢？

    所以，以东方明之智，可以有上千个法子，布下陷阱，等着自己跳进去……无疑，姐姐陆婵儿所在之地，就是最好的布设陷阱之处。

    可十几年来，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身处局中，即便心思澄澈，明见万里，可敌人的诸般谋算：细节如何，也是根本不知。

    说句实话，此刻，陆娟儿并不担心心底的那个他：庄敬。

    他的机缘，这世间无人可比：况且他心秉正道，品行方正，绝不会有烦难上身，若有问题，定然是出自陆婵儿身上无疑。

    就在这时，陆娟儿的神魂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悸动，自己的身体不自禁的抖了几抖。

    陆娟儿已是面红耳赤。

    来自自己体内的情潮，像是一道惊天大潮，正在滚滚的席卷过自己的身心：原本静默的陆娟儿，已是站立不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初在冥王域之内，自己在庄敬怀中之时的感受，到了此刻，只剩……难受。

    姐姐陆婵儿……这是遇到了什么？陆娟儿知道，并不是自己有了什么问题，而是姐姐那里，有了问题。

    陆娟儿不敢怠慢，连忙运转灵力，把这种无边的躁动压制下去：片刻之后，陆娟儿发现了一个残酷的问题，自己识海之内的星月之力，终于不能把识海完全笼罩！

    自己的神花，一旦不能遮掩，就会像是暗夜里最亮的那一颗星星，闪烁在这广袤天地之间：神道宗再想找到自己，已不需要费任何精力。

    怎么办？十息之后，陆娟儿已是纵身而起，朝着远空而去。

    须臾之后，陆娟儿原本所在之地，已是大火熊熊，火焰直冲天际。

    陆娟儿要去寻找姐姐：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要赶在神道宗到来之前，见姐姐一面——虽然，最大的可能是二女同时无幸，然而这是姐妹俩的命数，却没什么可抱怨的。

    等在这里，不过是等死，智者不取。

    至于身上涌起的情潮，陆娟儿已经忘了：姐姐若是能找到心仪之人，聊慰此生孤苦，也算是略能偿一二。天地不言，善意存焉。

    自己心底的那个他，会一直在这个世间：他定然可以踏破苍穹，得见上界仙缘。而自己就算不得见，那又如何？

    彩云易散，瞬间灿烂已是永恒，哪来的生生世世……无穷无尽？

    陆娟儿知道，在这一刻，自己有点点的伤心，还有点点的灰心：有些事，看似已经伸手可及，可只有自己知道，其实，真正的距离，只怕远不是心念所能达到——你所认为的“近，”其实是最大的假象和谎言。

    当然，欺骗的人，只是自己而已，还算不上穷凶极恶，罪大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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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端方自爆那一刻，庄敬就知道糟了。

    若是不救陆婵儿，自己会安然无恙——可自己则能眼睁睁看她……香消玉殒？

    也许，在那间不容发的时刻，庄敬根本就没有动过任何的念头，而是自然地让逆鳞甲，挡在了陆婵儿的身前。

    这件事要怪的话，只能怪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当时，自己已经斩杀了三名灵婴境修士，只剩下一个柳端方，若不是自己太过大意，只要是稍微动动脑子，又怎会发现不了柳端方的动机？

    可以说，最后时刻选择自爆，是柳端方最为合宜的办法：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法子了。

    他选择和自己苦斗的话：三人围攻，都没有解决得了自己，只剩他自己，又哪有这样的勇气？

    不打了，跑的话，跑得了么？吉仲的灵婴，都无法可逃，他自己的肉身速度，和吉仲的灵婴速度根本无法相比，一样是跑不掉的呀。

    就说么，看起来很多个选择，其实，根本没得选择：柳端方不傻，所以他选了最合宜的办法。

    一个灵婴境修士，肉身和灵婴法身同时自爆，这真的不常见，至少，庄敬就很少看见：所有修士都会选择的方式，是肉身自爆，掩护灵婴法身逃走——到时候选个修士夺舍，就可以重来一回，在危急时刻，没有人能抗拒这个诱惑。

    对于柳端方故意没话找话，庄敬是真的有点疏忽：一个原因是稍稍放下了点心，毕竟只剩了一个敌人；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也累了——肉身的伤没好，在这一次斗法之中，又是大面积撕裂，可以说老伤新伤齐上阵，而灵力不断挥出，所带来的灵力冲刷，和来自身体之内的疲惫，交织在一处，让庄敬苦不堪言。

    是以，柳端方毅然决然自爆，拿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最后赌上一把，看看能不能直接把庄敬炸死在原地！

    他差点成功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庄敬在碧游江和寒江交汇之处，肉身进境到了原野境，这一次柳端方自爆的巨大杀伤力，庄敬的后果，难以设想。

    可在当时，庄敬并不知道这些，他只做该做的事：不需思考太多，做了就是。

    庄敬的神识，直接被震散：飘飘忽忽，再难以凝聚到一处，直接从一片，变成无数点。

    这和庄敬遇见的几次夺舍都不同，那些时候，即便是庄敬自知不敌，可神识凝聚于一处，或是分出部分在神庭之内，都可以保证，时时刻刻有一部分神识，处在清醒之态，确保自己的最后安全。

    可这一次，没有了承天逍遥塔的时间静止，庄敬再难有这须臾的时间空挡，所以，没有人能帮他抵挡这一下。

    神庭之内，小火苗依然，黑雾依然，包括神民，都是各自依然。

    小火苗没有任何动作。

    ……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庄敬的识海就能自行恢复。

    只因他的神识有星月之力守护，天地间仅此一家而已。

    舍得，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