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争流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油头粉面的男子正一脸不悦地盯着赵燕红。
男子年龄看上去大约有二十七八岁,相貌还算俊朗,但是镜片后面的眼睛却透着一股邪气,给人以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赵燕红听男子这样编排自己跟任争流,本想发怒。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一趟过来是有求于人,实在是没有发怒的资格。 于是她只好把胸口的怒火强压下来,对男子说道:“乔经理,你别瞎说,这是我的小学同学。”
“小学同学?”乔经理上下打量一下任争流,看他年龄跟赵燕红相仿,衣着朴素,倒还真有点像是赵燕红的同学。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任争流,万一是赵燕红这个娘们儿说谎,眼前这个青年是她偷偷带过来的护花使者呢?
心里想着,他伸手就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任争流嘴里说道:“敝人乔宝山,是凤山县阳光建材贸易公司经理。请问兄弟如何称呼?”
任争流对乔宝山的做派很是不喜,但是这个乔宝山既然是自己小学同桌赵燕红的朋友,他也不好发作出来,让老同桌丢了面子。 于是他伸手接过乔宝山递过来的烫金名片,嘴里说道:“原来阳光建材贸易公司的乔经理啊?我叫任争流,上小学时跟燕红同了五年桌。”
“原来是任兄弟。”乔宝山说道:“不知道任兄弟在什么地方高就,带了名片没有?”
“呵呵,我在当阳乡政FU工作,还没有来得及印名片。”任争流说道。
“啊?任争流,你在当阳乡政FU工作啊?真的啊?”赵燕红一脸惊喜,显然为任争流在当阳乡政FU工作的这个消息很是高兴。
“这个我还会开玩笑吗?”任争流笑着对赵燕红说道,“我刚刚调过来,昨天才正式上班。” 乔宝山刚才听任争流说自己在当阳乡政FU工作,就在脑袋里死命的回忆,在推想当阳乡政FU究竟哪一个部门会有这么一个人,为什么自己之前到当阳乡政FU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
这时候听任争流说他昨天刚刚调过来上班,心中这才恍然,原来是刚调过来的小虾米啊,怨不得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至于说没有来得及印名片,全是狗屁!一个小虾米,又有什么必要去印名片?
看到赵燕红听说任争流在当阳乡政FU工作就如此欢呼雀跃,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乔宝山就暗自哂笑了一下,心中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当着赵燕红的面把任争流这个小虾米给踩在脚下碾碎摧毁,让赵燕红彻底失去希望,她才可能乖乖地向自己屈服,听凭自己摆布。
心里想着,乔宝山就说道:“今天正赶上燕红过来乡里办事,我就邀请了几个朋友,在这里略备薄宴,给燕红接风洗尘。你既然是燕红的朋友,如果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陪着燕红一起进去,大家一起坐下来吃个饭吧?” “这个我就不打扰了!”任争流摆了摆手,说道:“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别处喝酒,我还要过去陪他们。”
“你那几个朋友在哪里喝酒?”乔宝山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说道:“如果任兄弟不嫌弃这里条件简陋的话,我去派人把你那几个朋友一起叫过来。”
任争流见乔宝山跟搅屎棍一样, 粘上就不得脱身,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总不能真的让乔宝山派人去张麻子卤肉哪里把谢天明、张富顺和刘泽洪叫过来吧?
自己看在小学同桌赵燕红的面子上无所谓,但是谢天明、张富顺和刘泽洪在当阳乡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真的就让乔宝山这样派人去喊的话,那就太丢身份了。
想到这里,任争流说道:“我那几个朋友在张麻子卤肉那边喝酒,想来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去叫他们过来。乔经理既然这么热情,那我就陪燕红进去坐一坐。” 任争流陪着赵燕红一起跟乔宝山后面走进了包间,只见里面还坐了三男一女。
见乔宝山出去找赵燕红,回来之后竟然还带来了另外一个青年,三男一女的目光都往任争流身上瞅,那个女人还笑嘻嘻地说道:“乔经理,这位是什么贵客,您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哦,这位是任兄弟,是燕红的小学同学,昨天刚刚调到当阳乡政FU工作。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既然燕红碰到了老同学,我就邀请他进来一起跟大家联络一下感情。”乔宝山说道。
听乔宝山这么说,桌上这几个人还如何不明白乔宝山的意思啊?
乔宝山把赵燕红这个小学同学叫进来,就是为了戏弄和作践,在赵燕红面前展示一下他乔宝山在当阳乡政FU的实力,让赵燕红彻底死心,不要再做什么无谓地挣扎,乖乖听凭乔宝山摆布就是。
“小任啊,你运气真的是太好了!”那个女人笑嘻嘻地凑到任争流身边,用手指了指乔宝山,对他说道:“乔经理的亲大哥就在当阳乡政FU担任乡长,你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好好跟乔经理拉拉关系。只要乔经理高兴了,他到乔乡长面前跟你说句话,还不顶你在乡政FU里奋斗两三年?”
原来乔宝山竟然是当阳乡副乡长乔新征的弟弟啊?
怨不得敢在这里摆这么大的谱呢!
他淡淡一笑,没有接女人的话,扭头望着赵燕红,指着女人说道:“燕红,这位女士贵姓,我该如何称呼啊?”
“她叫桑丽洁,是乔经理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赵燕红介绍道。
“原来是桑主任啊!”任争流这才又扭回头来,笑嘻嘻地对桑丽洁说道,“桑主任有四十岁没有?这么年轻就当上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想来乔经理一定在乔乡长跟前跟你说过很多句话,让桑主任少奋斗了二三十年吧?”
桑丽洁被任争流这句话气得差点当场脑溢血,她心中咆哮道:神他妈的有四十岁没有,老娘有那么老吗? 老娘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好不好?
“小任你真会逗人开心!”桑丽洁能够被乔宝山安排到建材贸易公司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也不是一般人物,她强自把心中的不快压了下来,冲着任争流飞了一个媚眼,说道:“不过今天是我们乔经理做东。你如果不想我们乔经理把你差劲儿的表现告诉乔乡长的话,就赶快趁着这个机会,多敬我们焦经理几杯酒!”
看着桑丽洁这么会抬轿子,乔宝山心中很是舒爽。
他先是扭头看着赵燕红,对赵燕红说道:“燕红,任兄弟在乡政FU工作,是政FU官员,我呢,只是一个建材贸易公司的小经理,又怎么敢让任兄弟敬酒呢?”
说到这里,他又转过脸来,乜斜着眼睛看着任争流,对他说道:“任兄弟,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不太会说话,有得罪的地方,你也要多担待。以后我们阳光建材贸易公司有什么工作需要求到任兄弟那里,任兄弟可不能给我们阳光建材贸易公司在工作上穿小鞋啊!”
一边说着,乔宝山一边拿起自己的酒杯,让桑丽洁给他把酒杯倒满,然后举起酒杯,对任争流说道:“任兄弟,我敬你一杯酒,算是替桑主任向你赔罪!”
他这一举起酒杯,桌上的三个男人立刻吆喝了起来,其中一个男人还眼疾手快地拿起任争流面前的杯子,替任争流满满地倒满了一杯白酒。
任争流看着眼前竟然是二两半的玻璃杯,不由得心中暗自冷笑。
在这个时候,漭北市酒桌上的规矩还都是习惯用三钱酒杯。今天乔宝山安排的这桌酒宴请的是赵燕红一个女孩子,却准备的是二两半的玻璃杯,显然是对赵燕红没有安什么好心思。
也幸亏自己碰到了赵燕红,跟了进来。否则今天赵燕红被乔宝山这一伙儿人给灌醉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心中想着,任争流就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不好意思,乔经理,我明天一早还有比较重要的工作要做,不能够陪乔经理喝酒,下次找个时间,我一定陪乔经理好好喝一次。”
“你他妈的算老几啊,在我们乔经理面前摆这么大的谱啊?”给任争流倒酒的那个男的忍不住了,嘭的一下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放,用手指着任争流说道:“你今天要是真不能喝酒,就别答应我们乔经理的邀请跟着乔经理进来。既然跟着乔经理进来了,又他妈的假装有事,不能喝酒,算他妈的怎么一回事啊?”
“小王,嚷嚷那么大声干什么?显得咱们公司都没有素质!任老弟昨天才刚刚调到当阳乡来,不懂咱们凤山县酒场上的规矩,很正常嘛!今后时间长了,自然会明白咱们凤山县酒场上的规矩的!”乔宝山对小王呵斥道。
“乔经理,他刚刚调到当阳乡一两天,明天又怎么会有什么紧要的工作要他做?明明是看不起人,故意编造的借口!”小王兀自不甘心,不服气地嚷嚷道。
“你瞎说什么,我看任兄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乔宝山不紧不慢地摆了摆手,然后扭头对任争流说道:“任老弟,你也别怪小王说话不好听。凤山县这里酒场上的规矩就是这样,不打算喝酒的话,就别上酒桌。既然上了酒桌,就必须要喝酒。”
“凤山县酒桌上真的有这个规矩吗?我怎么不知道?”任争流怎么会被乔宝山几句话给拿捏住,他淡淡一笑,说道:“乔经理,就算是凤山县酒桌上真有这个规矩,我这次也无法遵守,因为明天早上我真的有重要的工作,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不能够喝酒的。”
见任争流软硬不吃,乔宝山心头的怒火不由得腾地一下冒了上来。他扭头望向赵燕红,说道:“燕红,今天这酒,你同学既然硬是不喝,那只有你来替他代喝了。”
赵燕红瞥了任争流一眼,心中也是幽怨无比。
她只说今天碰到了小学老同桌,老同桌又恰巧是在当阳乡政FU里工作,可以帮自己逃过这一劫。却没有想到老同桌到了酒桌上之后却是又臭又硬,反而给乔宝山抓到了把柄,来逼自己喝酒。
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赵燕红伸手就要去抓任争流面前那杯酒,准备咬牙喝掉。
却不想任争流抬手就把她的手按住,不让她去端那杯酒,扭脸对乔宝山说道:“既然说了是我的酒,我不喝,自然也不能让别人替喝!”
“你这个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啊?你也不打听打听,当阳乡什么时候轮到你炸翅了?”乔宝山终于憋不住了,把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对三个手下说道:“既然这小子给脸不要脸,今天这杯酒,他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你们把他给我按住,把这杯酒给这小王八蛋给强灌下……”
乔宝山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任争流反手抓起酒杯,哗地一下,把满满一杯白酒泼到了他脸上,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你骂谁小王八蛋呢?”
在场的人,包括乔宝山自己,一下子都愣住了。
他们完全都没有想到,任争流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明明知道乔宝山是当阳乡副乡长乔新征的亲弟弟,还敢翻脸如翻书,把满满的一杯白酒泼到乔宝山脸上。
尤其是桑丽洁,本来认为任争流这个当阳乡的小虾米注定要被乔宝山所收拾,却不想到这个小虾米竟然敢抢先下手,把一杯白酒泼到乔宝山脸上不说,还如果一头凶猛的野兽,狠狠地盯着乔宝山,仿佛乔宝山胆敢再出言不逊,就会被他扑上来撕咬个粉碎。
这可如何是好?
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燕红看到这个场面,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凝固住了一般。
她完全没有想到,小学时那位细声慢语的同桌性格竟然变得如此彪悍,就算明知道乔宝山的哥哥是副乡长,就算是在这包间之中,他势单力孤,要面对着乔宝山和他手下的三个彪形大汉,任争流竟然还敢抢先动手,因为一句“小王八蛋”,就把白酒当场泼到乔宝山脸上!
乔宝山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只骂了一句“小王八蛋”,然后让自己手下去按着任争流,去强把一杯酒给他灌下去,任争流这个小王八蛋竟然敢当场暴起,把一满杯白酒泼到他脸上。
“小王八蛋,你他妈的敢往老子脸上泼酒,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楞了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时间不由得恼羞成怒,也顾不上去擦拭脸上湿淋淋的酒水,嘴里一边喝骂着,一边挥拳向任争流脸上打去。
却不想他的拳头刚挥出去,还没有碰到任争流。任争流的脚就以一个异常刁钻的角度狠狠地踹了过来。
只听乔宝山嘴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大虾米一样,被任争流一脚踹飞出去好几米,噗通一声,砸到了凳子上……
“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打我们乔经理?你们几个是猪啊,还不上去?”桑丽洁嘴里发出一声尖叫,一边去扶乔宝山,一边冲着傻愣愣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小王三人吼叫道。
也不怪乔宝山这三个手下神经反射弧太长,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实在是他们见惯了乔宝山横行霸道的模样,真的是没有想到,今天在当阳乡南太行大饭店的包间里,当阳乡政FU里的一个小虾米当场翻脸泼了乔宝山一脸白酒不说,而且还敢对乔宝山动手。
这小王八蛋真他妈的是打着灯笼捡粪,真心找死啊!
此时听到桑丽洁的吼叫,他们也都反应了过来。于是“嗷”地一嗓子,伸手抓起酒瓶、椅子做武器,向任争流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