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墨对于爹这种生物,并没有太多感情的。从记事起,他在外的时间总比在家里的多,而回到家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众多的妻妾身上了,对于儿子们的关注,少的可怜。小时候甄子墨对于他的记忆,不过是一个颇为严肃的男人罢了。不过甄子墨却从来都没怕过他,他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是不同的,他是他的嫡长子,是将来要继承他的事业的人,他对自己,多少总有些温情在吧。
他知道父亲的薄情寡义跟唯利是图,他见过他轻易的把自己的宠妾送人,把如‘花’般的姐姐妹妹们嫁给比她们年级大的多的权贵做妾,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精’明到连自己的儿子‘女’儿也可以当作商品卖掉。所以当甄家的事业做的一天比一天大时,他没有丝毫的高兴,他只是觉得齿冷。那些锦衣‘玉’食,美服华裘上不知有多少人的血泪怨恨,以至与他用上去的时候都觉得胆寒,他不明白那个男人怎么能享用的如此怡然自得。
他怨过,也恨过。但是他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于是在懂事之后,他只有尽可能少回家,少‘花’他给的钱,借以心安。但就这样,他仍保有一丝幻想,也许在父亲眼里,自己是不一样的。为了那少的可怜的一丝不一样,他努力的去完成他要求的每一件事,无论是诗词歌赋,武功谋略,他都做的出‘色’。就连不擅长的生意,只要父亲要求,他还是忍着厌恶去做了。从小到大,他唯一忤逆过他的事,就是娶亲。为此他加倍的顺从。难道这样还不够。
“你以为你的父亲什么也不知道?派你来就是单纯地送礼?”太平娇笑俏然的看着他,一脸的嘲‘弄’,“://.你写信回去问问?”
甄子墨低下头去,只是不言语。他不知道有人还可以恶毒到这个程度。已经用锋利地言辞在自己身上划了伤口,还要狠狠地撒上一把盐,上去踩上几踩。但即使这样,他心里仍抱着一丝侥幸,垂着头平淡的说“谢公主赐笔。”
太平地表情一怔。没想到他真的要笔墨写信,但旋即一笑,挥手招过旁边的‘侍’‘女’“清秋,你去替甄公子拿一份笔墨来。”
“是。”‘侍’‘女’盈盈一拜,领命而去,很快就拿着放置好笔墨的托盘过来,默不作声的放在案几上退下。
甄子墨拜谢之后,就跪在地上就势拿起笔来,蘸了墨之后。想了又想,什么也没说,只是写道公主有事‘欲’留他数日。问父亲自己该如何应对。写完之后,也不用信封。只是折成便条地样子。递给公主指派的人,“就说我是在席间偷偷写成的。问父亲拿个主意。”
太平倚在椅子上笑着看他做完这一切,等到送信的小太监领命而去,才开口对正瞅着‘门’外的甄子墨说“你先去换衣可好?这身打扮在我这里可不合适。”
甄子墨头也不抬,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遵命”,便随着领路的小太监下去了。
太平一个人端坐在高榻上,望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脸上还保持着刚才的笑容。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对这旁边地‘侍’‘女’开口了“秋姑,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公主这么做,自然有公主的道理。”旁边的‘侍’‘女’应声道,她地声音很温润,回响在空空的宫殿里,让房子略为地带了些暖意。她正是刚才去取纸笔地‘侍’‘女’。长相清秀,只是已经不年轻了,保养的很好,看不出有多大地年纪。
“秋姑,你坐下来陪我说话。”太平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她坐下来,却没想到她受了惊似的往后一退,扑腾一下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太平怔怔的看着她,本来要抬出去拉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见了她求饶,怒的狠狠一拍案几,吼出的话带了几丝哭腔。
“你不敢?你不敢!我让你陪我坐一下你都不说不敢,那谁还敢!你是我的‘奶’娘,从小把我带大,难道我不开心的时候陪我一下都不行?我知道,我长大了,你们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
“公主,公主,”秋姑跪着走上前去,在她面前帮她抹干眼泪,“不哭了,不哭了。在秋姑心里,公主永远都是最好的。”
秋姑是陪伴太平时间最长的***,当太平还在襁褓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挑来伺候她了。她们本是罪臣之‘女’,被贬入宫中,此生不得出宫。在本来以为此生再无出头之日时,却被挑来做了公主的‘乳’母。
她们本来是没有可能做母亲的人,忽然有了这么个小孩儿,都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般照顾。朝夕相处,她们对小公主的殷勤伺候,大半是出于真心,却没有想到因此也会遭遇祸患。
秋姑清楚地记得,被挑来的***,是有三个的,‘春’晓、夏荷、清秋,现在却只剩了她一个。小公主学说话时,喊出的第一个字是“‘春’”,被武后知道之后,‘春’晓被当着所有宫人面活活打死,因为武后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开口叫的名字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奴婢。夏荷之死则是因为公主睡觉的时候闹着要听小曲,她抱着公主坐在公主的‘床’沿上哼小曲,被来探视‘女’儿的武后发现,等公主睡着之后,她被人以不敬的罪名带走,从此再也没有在宫廷里看到过她。清秋知道,所谓的不敬,是因为那个位置是皇后娘娘坐的。
清秋怕了,活生生的两条人命让她认识到了,她只是一个奴婢。无论她多疼多宠小公主,她还是一个奴婢。皇后娘娘要的是一个听话,能帮她照顾好‘女’儿的人,但是这个人绝对不能超过奴婢的本分,在她‘女’儿的心里变成比她更重要的人。一旦有这么个人存在,她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除去她。
清秋从一个小***能做到今天‘女’官的位置,能在皇后所允许的范围内成为公主最亲近的人,不是因为侥幸,而是因为她长眼‘色’,懂得怎么让人放心。
她跪在太平面前帮她擦眼泪,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小孩哭的这么伤心,她怎么可能不想安慰,只是本分还是要守的。太平可以不明白什么叫尊卑有别,但是她不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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