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祯八年十月十三日()。
天气已是冷了下来,厅外要命的北风又吹个不停,不过屋内烧了几个通红的炉火,却是温暖无比。
谢一种兴冲冲地进来,叫道,“姐夫,又有人来拜访了,看名刺,是辉耀堡一个贴队官叫钟大用什么的,他说他与您可是老相熟了「要不要唤他进来?
说着他笑嘻嘻地抛了抛手中的一钱银子。
这家伙,往日走路蹦蹦跳跳的,或许是旁人得知王斗是他的姐夫,奉承的他人多了,这些时间他走路变得大摇大摆起来,就象只螃蟹一样。
“钟大用?”
王牛做徽一笑,确是老相识了,往目自己的老上司,自己每日要向他叩拜行礼,现在自己升为防守官了,他也眼巴巴地赶来奉承自 己了,说实在,对这个情况,王斗还是心情愉快的,毕竟自己是一个世俗之人,不是圣人,难免会有普通人的虚荣心。
成亲当日那天,操守官徐祖成前来,随行的亲将杨东民,带来了王斗任舜乡堡防守官的腰牌文书印章等物,因为王 斗正是新婚,所以徐祖成宽容地给了 王斗七天的新婚假期()。
不过这几天王斗又哪有闲着? 各方贺喜巴结的人络绎不绝,连平日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亲戚也是掊连上门,特别是各堡的官员更多,有想拉关乘的,有想职务再上一步的,有朋上着空缺的,有想保着自己现有官位的,每日前来拜访的人就是没有断过。
在昨日时,辉耀堡的管队官窜正成就有来拜见王斗,并送上了一份厚礼,就是希望能保住现有的官位,并尝试能不能更进一步。今日贴队官钟大用又来了。
结婚那天,钟大用其实也有来过,不过当日王斗成亲繁忙,加上操守官徐祖成前来,自己哪顾得上他,二人总共说话不到三句,今日钟大用又来,想必是借着旧识郑重地拉关系了。
王斗道:“这钟大用是以前我在靖边墩时的老上司,确算是旧相识,唤他进来吧!”
谢一科应了一声:“好哩!”秀匕兴 冲冲垧,出去 了。
王斗听谢一种自己吹他是西山孙家沟远i&闻名的好猎手,此次姐姐成亲来到靖边堡,希望能留在堡内混口饭吃,不过对于谢一种的安排王斗还没有想好,便先让他留在府内帮忙,类似做一个随从跑腿的事情。
很快听到钟大用那尖细的笑声远远传来:“唉呀呀呀,唉呀呀呀,这府内就是气派啊,不愧为防守大人的府邸,这气派就是不一样 !”
接着就见钟大用与其妻王氏笑容可掬地走进来,二人都是被寒风吹得脸色泛青,嘴唇透紫,特别是王 氏的手上还拎着一个巨大的礼盒。进入厅内,一股温暖迎面而来,二人都是下意识地舒了 口气。
王斗还没动作,钟大用手疾眼快,已是抢上一步,给王斗跪拜叩头,连声道:“卑职辉耀堡贴队官钟大用,给大人贺喜了,恭贺大人荣升防守官之位,贺喜大人新婚燕尔,家小安康 ()!"
他的动作非常流畅潇洒,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之处,很自然就转换了自己的角色。见自己的婆娘王氏还愣在那里,盯着自己丈夫呆呆看着,钟大用瑟盯了她一眼。
王氏醒悟过来,也是连忙裣衽行礼,上前给王斗参拜。
王斗身上还是穿着一身普通的冬装皮袄,不过他的权力地位,却是让任何人不敢小视,他微笑过来,亲手搀扶起钟大用道:“都是往日一墩同僚,何必行如此大礼,起来吧。
又时王 氏遥相搀扶。钟大用受宠若惊,赶忙站了起来。如当日防守官许忠俊对王斗的气功一样,王氏也是随势站了起
耒。
钟大用又满面笑容地递上了一份礼单,笑道:“防守大人大喜,卑职的一点心意,还望大人成全小的一点卑微孝心!"
王斗接过礼单看了看,里面各式礼品加起来怕有十两之多,他顺手将礼单递给了 旁边的谢一种,道:“人来就好,何必买这些贵重的礼物? 老钟你这人就是太仔细。
王斗对钟大用的称呼也转换得很自然,不过此时的身份场合下却是再合理不过。
听了王斗的话,钟大用脸上也是笑开了花,更显得油光满面,他点头哈腰地道:“应该的,应该的,防守大人不嫌小的心意卑微「这是小的荣幸,荣幸。
看往日威严刻薄的上司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王斗心中也份外有种成就感,他微笑地对谢一科道:“一科,你去唤你姐姐出来!”
谢一科大声地应了一声,络快的,谢秀娘从内堂出来,她穿了一身大红的比甲,头上盘个少*妇的髻,插着簪钗()。或许是新婚燕尔,她脸上有一股晕红,如同抹上一层胭脂一般,给她平添了几分秀丽。加上她的身份服饰,这装扮中就透着 一股雍容,往日的乡姑土气,已是消失了不少。
一见谢秀娘,钟大用与王氏都是赶忙上前拜礼,口称太太。
王氏更是口中啧啧道:“看 太太这身打扮,真是贵气,不愧为防守夫人,就是体面!”
在大明朝,其实称呼太太也是要具备条件的,士大夫之妻,年到三十方可称呼太太,不过现在大明礼制混乱,伦是什么官员之妻都是称呼太太,谢秀娘现在在堡内外,人人都是恭敬地称她为太太。
这王氏以前是见过谢秀娘几次的,见往日的乡姑村妇眨眼便有了官太太的雍容气派,丑小鸭成了白天鹅,也是心下吃惊羡慕不已,看看人家的气派,再看看自己,她不由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王氏已是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是好这条夫人路线,这是丈夫交给她的郑重任务。
谢秀娘这些时间暇时就是打听学 习 那些官太太的礼仪作派,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丈夫现在成了防守官,这人前的体面举止,可不能稍稍忽视,免得丢了王斗的脸,让旁人见了笑话。
此时她小脸上一丝不苟,目不斜视,严谨地向钟大用与王氏二人裣衽施礼,二人都是连忙还礼,连称不敢当。
王斗轻柔地道,“夫人,你招呼钟夫人说话!”
谢秀娘应了一声,向王斗裣衽万福,带了王 氏进去。
王斗微笑着看二人进去,对于谢秀娘,她现在正式成为自己的妻子,王斗以后打算让她管些堡内外赈济流民,抚恤妇孺之事,以更好地收拢各方之心()。这也是后世政客普遍通行做法,很有效果。
二女进去,王斗招呼钟大用落座,并让下人奉了茶,钟大圄只是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
看着王斗,钟大用也是心下感慨,去年王斗升任总旗官已经让钟大
用感叹王斗****强,短短几旱时间便走完了别人十几年奋斗拼搏的路径。现在更想不到,人家高升为防守官了,眨眼间便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放眼整个舜乡堡,谁有这个福气?
钟大用只能感叹王斗这小子福星高照,官运亨通。不过这种心理落差他只是埋藏在内心深处,眼下最重要的是,是与这位新任上司打好关系。依钟大用对王斗的了解,这位老兄还是很念旧的,自己往日与王斗有旧,这是个极大的优势。
其实王斗能明白钟大用内心的世界,这些时间,旁人对他突然高升防守 官可说是议论纷纷,什么说法都有,各人背后更多是一种嫉妒的心态在里面,表面上又要扮出一份亲热的样子。
王斗只是一笑置之,环境身份的变化,任何人都要快适应「不适应者,只能被淘汰,官场这个地方,是出名的残酷。
厅中的火炉支起铁架,上面烧着热呼呼的茶碟,谢一种在一旁忙活着,不住为二人添加着热茶。
厅内气氛融洽,王斗与钟大用一边喝茶,一边忆起往日墩中的岁月,二人都是感慨不已,特别是谈到马钟夫妇的死,二人又是唏嘘不已。
二人有意识都不提当年不愉快的事,只是说些墩内趣事。
这种言谈方式,也是钟大用愿意看到的,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与王斗的亲近。
在说话时,钟大用并没有向王斗提出什么请求,老油条的他当然知道这是官场大忌,只要自己与王斗搞好关系,有什么升官财的好事,王斗会忘了自己?
又喝了一会儿茶,王斗看了看天色,钟大圄识趣地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地拱手道:“防守大人公务繁忙,小的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告辞()!”
王斗道:“老钟啊,以后还是可以常来府中走动的嘛!”钟大圄点头哈腰地道:“一定,一定!”见王斗要站起身来,他忙道:“大人您留步,您留步 !”
钟大用出了府耒,不一会儿,他的妻子王氏也是被送了出来。见到钟大用,王氏急切地道:“大用,事情怎么样了?”
不要看钟大用刚才在王斗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在妻子面前,他可是很有威严的。
他板着脸咳嗽一声,说道:“不用说,凭我钟大用往日与防守大人的交情,大人肯定是对我神情亲热,言语亲切!”
王氏双手合十道:“谢天谢地,看来你贴队官的位子是保住了,说不定还可往上提提呢,嘻嘻!”
钟大用哼了一声道:“那还用说!”
想起当日自己任辉耀堡贴队官时,那管队官常正威对自己多有排挤,不过等王斗升官后,钟大用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与新任防守大人的交情,特别注明自己与防守大人乃往日一道战斗过的兄弟后,那辉耀堡管队官常正威的神情立马不一样,对他客气亲热了许多。
不过钟大用又岂能就此满足?对管队官的位置,他也是眼红不已。
看钟大用傲然而立,现出一种难得的男子汉气派,王氏不由有些媚眼如丝,她娇声道:“大用……"
王氏还是有几分姿色的,看妻子这个样子,钟大用不由有些心动,不过他看了看四周,咳嗽了一声,道:“干什么,在人前要注意礼仪举止,你看看王太太,人家的风采就是不一样 ()!”
王氏哼了一声道:“人家是官太太呢,我怎么能跟她比 !”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几骑已是到了二人面前,并在二人身旁下了马。为是个穿着百户官服的壮实军官,身旁跟着几个随从,手上都提着 巨大的礼盒。
钟大用吃了一惊,这百户竟是舜乡堡原防守官的心腹亲将许禄,他的官位可比自己高了一截。
钟大圄忙施礼道:“原来是许大人,刚才小的失礼了 !”
王 氏也是慌忙裣衽行礼。
许禄只是嗯了一声,神情傲然,他的心思没有放在钟大用二人身上,只是领着随从进了王府。
见到王斗,许禄完全没有刚才对钟大用的傲然神情,只是笑容可掬地施礼道,“防守大人新婚大喜啊,下官冒昧前来,还请不要怪罪下官的唐突失礼!”
王斗也是高兴地道:“原来是许老哥,快快就座!”
各了嫜与 递上来的礼单,摇头道:“你我兄弟,何必这么见外!"
又让开禄落座奉茶,谈起来意,却是关于许禄与家丁们归宿的问
题。
许禄身为原防守官许忠俊的亲将,带了一队五十人的家丁,自许忠俊死后,就一直为自己的事情操心,先前他打算投向杜真,不料杜真对他不感冒,而且死了()。想投向张贵,不料张贵要调往州城去,这个心思念头也是作罢。现在王斗身为舜乡堡新任防守官,许禄便来探探王斗的口风。
许禄领了这一队的家丁,倒不担心舍己地位有失,只是这些家丁养活困难,不找到新东家,让他如何办?
不比各镇游击将军,参将,总兵麾下的战兵营家丁每 月 需要银饷二两三钱五分,再加本色米五斗。这卫所军官们的家丁,每月只要银钱一两,本色米五斗。不过这五十个家丁,加上兵器盔甲马匹等物,这养兵费用,一年下来也不是笔小数 6 o
而且卫所兵一般要自己养活自己,每年屯田还要纳粮,养兵就更困难了,指望上头拨下粮饷,那是不用指望了,眼下大明财政困难,连战兵营都是年年拖欠粮饷,这卫所兵,更是无人重视,没了新东家,这五十个家丁,难道要让他们解散不成?
这些时 间许禄的心思惶恐,念着自己与王斗也算有交情,不等王斗的新婚期结束,就急急找上门来了。
此时他神态恭敬,只坐了一半的屁股,脸上还隐隐露出一股忧虑,完全没有往日在王斗面前的优越感。
王斗沉吟了半晌,微笑道:“放心吧,以后许老哥就跟着我,你手下那些兵,别的不说,吃饱喝足是没问题的!”
许禄大喜,他千恩万谢,心满意足,满面笑容地去了。
王斗坐了下来,他今天径了好几波的宾客,有些累 了,正想好好地喝杯茶。
忽然谢一科又如一只螃蟹一样走进来,他嘻笑道:“姐夫,外面刚有几人跪在大门口,听他们说,他们是周庄,胡庄,茶房堡几堡的屯长,言道往日 对姐夫怠慢不恭,特来请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