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真是富庶,特别是这靖边军。”
矮壮的嘎勒德与塔布囊,狼吞虎咽的吃着红烧羊肉,肉食的香味弥漫开来,让二人一边吃,一边狂咽口水的感慨。
好肥的羊,还是红烧,平日草原上,哪吃过这么优质的食物?就算那达慕盛会,也不过烤头羊般了,味道是谈不上的,平日更以奶茶、奶制品、麦面、炒米等为主食,饱一顿饥一顿的苦日子。
世人印象,草原民族,动不动就是烤全羊,其实杀羊食用,那是大事。
就象中原百姓节日杀猪,都有季节要求,需在羊最肥的时候杀,否则就是杀鸡取卵,再多的羊,也不够吃啊,没了羊,在草原上,又靠什么生活?
便是部落头人,也不可能经常吃牛羊,若中原地主,不可能天天吃白面一样。
“哈哈哈哈……”
叽里咕噜的胡语不断,在嘎勒德与塔布囊身旁,尽是留着“呼和勒”发式的蒙古人,众人欢声笑语,一边吃肉吃饭,一边大口大口的喝着咸奶茶。
虽说茶叶不佳,不过是青砖茶或黑砖茶煮成,不过这些蒙古人,已经满足了。
茶,就是草原民族的生命,一天不喝茶不行。
还有那大桶的蔬菜,也让这些蒙古人欢喜。
为什么他们宁可一天一顿饭,也要一日三次茶?就是因为草原上,缺乏蔬菜,而蔬菜,在草原上是昂贵的,平日里,也只有大部落的头人才能享受到。
“嘎勒德,这次我一定要砍下几个土默特蛮子的脑袋,立下军功。”
塔布囊咕噜咕噜的喝着奶茶。一边对嘎勒德道。
“嗯,功要立,不过刀箭无眼,要小心。我可不想阿督日后没了男人。”
嘎勒德性子会沉稳些,郑重说道。
塔布囊在部落里,是出众的勇士,从小与自己妹妹一起长大。用汉人的话说,就是青梅竹马,对二人在一起,嘎勒德是赞成的。
他自己也有打算。希望立下军功,成为夷籍,分下草场。那日后一家人生活就有了保障。
他默默拿出武器擦拭。他的装备,便是一副祖传的柳叶甲,一把弯月刀,一张角弓,一杆长矛,上面配有挠钩,可以将对方骑兵拉下马来。还有两匹马,一匹主骑,一匹载运一些辎重。
塔布囊也差不多,甲却是一副罗圈甲,与柳叶甲一样,皆以熟牛皮所制,表面缀有铁片,上面有着斑驳岁月痕迹,似乎的,隐隐还有一股臭味,毕竟,皮甲都是用大粪鞣制而成。
这些皮甲厚实,还外缀铁片,对弓箭与刀剑劈砍有着较好的防护力,当然,若是遇上刀剑长矛等刺击,那就作用不大。
塔布囊除了角弓,马战武器,却是斧子与锤子,他身强力壮,喜欢使用这些重兵器。
放眼这一片的蒙古人,有嘎勒德、塔布囊装备的较少,偶尔才看到一副柳叶甲或是罗圈甲,毕竟,他们这两百多人,并不属于什么大部落,不过昭乌达盟奈曼旗下一个苏木罢了。
整个奈曼部,十二个扎兰(参领),五十个苏木(佐领),头人衮楚克,崇德元年封多罗达尔汉郡王,为扎萨克,在潢河、老哈河合流之南岸,拥有广九十五里,袤二百二十里的牧地。
不过去年靖边军出塞,奈曼部受到打击,苏木章京鲁博罗,趁机脱离,领部民投向王斗,因为吸纳离散的奈曼部牧民,现在鲁博罗这个部落,人口多了不少。
不过按靖边军标准,他们只能拉出二百骑人马,有甲的,不到五十,很多人,不过皮袍内缀一些铁片,有若棉甲一般,棉甲使用,最早却是蒙古人。
窥一斑可见全豹,草原蒙古人衰败了,不复当年雄风,蒙元时代的蒙古人,不说盔甲,可是以重骑兵闻名。
骑士皆有厚厚的皮甲、铁甲、锁子甲等,便是马匹都披挂有铁甲,盾牌也裹着金属,战士的头上,还有着铜铁盔。
正因为良好的防护,欧洲人乱箭如雨,盔甲上箭支如团,也不会让他们受到重伤。
不过目前来说,就算装备简陋,嘎勒德等蒙古人,为争取更好的生活,还是很愿意战斗,希望能立下军功。
……
“来来来,韩兄弟,哥哥祝你此行顺利,旗开得胜。”
大帐内,韩朝,还有玄武军中军,兼中营将官雷仙宾,左营将官谢上表,右营将官田启明,后勤司大使齐天良,辎重营将官孙三杰,新附营将官曾就义等人就座。
外间微有寒意,帐内却是温暖,案桌上,摆了满满的酒肉,众人都吃得舒坦。
不过肉虽然多,酒却少,这是因为要出征,军律不可大饮,便如雷仙宾、谢上表、曾就义这样好酒之人,都只得意思意思。
齐天良与韩朝算是老相识了,当年与王斗一个火路墩出来,此时说话,非常的真挚关切。
“承蒙齐老哥吉言。”
韩朝一饮而尽,此次西线战事,算是他一力独撑,以他的沉稳,也是心中微微兴奋。
多年过去,齐天良还是那样干瘦,不过居移气,养移体,气度也培养出来了。
放下酒杯,他摸着自己胡子,看着韩朝缓缓道:“西线之战,大将军看在眼里,宣大的百姓,也看在眼里,若打胜了,以后韩兄弟在大将军心中份量……所以这仗,一定要打好,要打出玄武军的威风。”
韩朝点头,他知道,现在靖边军各将,在大将军心中,能真正独当一面的,怕只有温方亮一个,不过他会用事实证明自己。
右营将官田启明,原是田昌国家丁,这么多年,他已经完全融入靖边军体系,不过还保持着精明圆滑的个性。
他笑道:“齐大使这话,真让末将等铭感五内。不过某等相信,只需粮草不断,玄武军在上都尉的带领下,一定打出威风。打出气势。”
齐天良哈哈而笑,其实,他与田启明这类人反更谈得来,他郑重道:“放心吧。不说军律摆在这……便以私交来说,老齐我肯定也是鼎力支持韩兄弟,粮草的供给,完全不必担忧。”
田启明连忙道:“有齐大使这话。末将等就放心了。”
韩朝离案而起,走到帐边挂着的巨大地图,看了上面良久。缓缓道:“依参谋司方略。只需沿途五寨一立,我西线大军,就等于胜了大半。虏骑便是骚扰,也改变不了大势,唯有与我决战一途,一战,可定漠南事!”
雷仙宾与以前的黄玉金。很早就是韩朝部下,隐隐猜测主将内心潜藏的担忧,他揉着自己脸道:“大军出塞,就算有所波折,胜利是必然的,只恐鞑子见势不妙,逃往漠北。”
“……那就算占据归化城,也恐重演中原历代事,强盛时,鞑子避让王师,甚至西迁北迁,衰败时,再度回来南下,与中原打个几十,上百年仗。”
谢上表性格粗豪,平日就算说话,也如吼叫一样,他说道:“不可能逃窜,归化城等地鞑子,若要逃窜漠北,早在檄文发送后,他们就逃窜了……他们舍不得漠南这块花花地带啊。”
他说道:“再说了,我靖边军占据了归化城,控制漠南一线,鞑子逃往漠北又如何?跨越沙漠,追过去打,将他们尽数打死……以后再控制漠北,敢进来的鞑子尽数打死。”
韩朝微微点头,雷仙宾、谢上表也锻炼出来了,二人皆粗中有细,颇有战略大局观念。
草原之事,就是这样,若中原一直强盛,那草原上的胡人,从来不是问题,可惜,没有不衰败的皇朝,中原势力内缩,被赶走的胡人又回来了,历朝历代,从匈奴,五胡,突厥,蒙古等等,一波一波不停。
不过平日与王斗闲谈,韩朝隐隐有种感觉,当今世界格局已经不一样,如果这次胡人被消灭,或是赶走,他们就回不来了。
他说道:“不谈这个。”
与齐天良、孙三杰谈起辎重之事,齐天良道:“韩兄弟,依事前方略,此次辎重运送,除孙兄弟一部分辎重车马外,你玄武军两个乙等营,也要一起运送,一甲一辆独轮车,一队一辆平板大车,除载运粮草,还有皮囊水罐……”
“这塞外不比内地,经常走个几十里、上百里,不见一滴水的,人畜不喝水可不行……”
……
八月三日,韩朝看着下面大军,旗帜鲜明,枪铳森严,军容鼎盛。
每个士兵,此时也尽数穿上冬装,这草原的温度,就是比口内低,还有大将军说的紫外线什么,穿得单薄可不行,还有密密的辎重车马聚集。
韩朝大喝道:“我玄武军。”
“威武!”
“我玄武军。”
“威武!”
下方的将士,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出发!”
依情报司的塞外刺探总结,参谋司,已制定了详细的行军路线,在情报司人员领路下,西征大军,以新附营为前锋,两个乙等营为中军,韩朝携中营羽骑兵殿后。
这天西行数十里,一路但见荒山野草,点缀一些灌木与桦树,一片塞外荒凉景色,因地势起伏不大,随军车辆,还是容易推行。
不过因沿途水源少,这日消耗随军饮水不少,特别军中马骡,更是喝水大户。
四日,大军开始在一些浅山与谷地中穿行,大片密密草甸,深及马腹,一片片的杨树、桦树、落叶松,在谷山层层叠叠。
此时野草衰黄,道路黄叶堆积,甚多鼠穴,马行其上辄踣,车辆更是难推。
不过山中多瑰丽彩色,有时可见泉水溪涧冒出,可为大军补充饮水。
韩朝很谨慎,这些地带,都是可藏人马之处,军中哨骑,尽量扩大搜索范围。
将士们前行也是警惕四顾,尖哨营的夜不收,已经传来情报,大青山与东阳河一带,出现了鞑子骑兵的活动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