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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慢慢过去,喧嚣的城市陷入沉寂,就连住的房间周围也都安静下来。
晚上没有休息好,又奔波一天,此时王三秋却精神抖擞,静静的坐在床铺上,她在等一个人。
门外有了动静,看看屋角沙漏,还是以前的那个时辰。
房门被轻轻扣响,乔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姑娘,乔某此时前来有话想说,可否一见?”
话音刚落,屋门就被打开,王三秋站在门内,低头行了一礼:“乔大人请!”
屋里早已经准备好茶水,看来经过一天的冷静,大家都能心平气和说话了。
乔九没有头天晚上的冲动,稳稳在桌边坐下,这才仔细打量王三秋。
发鬓上插着一根成色极差的银簪,乔九还认得,是赵小六送给她的十八岁生辰礼。
下垂的几缕小辫上系着彩绳,这是她未出阁姑娘的标志。
身上是绣工精美的小衫彩裙,脖子上戴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项圈,这是砍青节上穿的盛装。
乔九看得有些痴了!
他明白王三秋这身打扮的意思,她还没有找其他相好的!
王三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也是望着他,眼中流露出笑意。
乔九今天刮干净下巴上的胡子,穿着一件黑色斜襟布衫,腰上扎着宽宽的布带,一如当初在大余渡上的那个清爽的杀猪匠。
只是他没有缠头,尺长的头发用黑巾包裹着,露出星眸剑眉,还有额角已经淡去的疤痕。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对望着,眼中像家人一般亲近,身体又似陌生人一样矜持。
良久,乔九开口道:“到了多久?”
王三秋想了想:“八月初八中午到的。”又补充,“在城外遇上皇帝进香,被隔在那里,傍晚才进到城来。”
乔九略一思索,不由摇头道:“当时我也在那里。”
王三秋眼眸一亮,又失笑道:“那里有官兵守着,不许人随便走动的。”
乔九何尝不知外面的戒备,只是想到自己跟她说不定只隔着几辆马车,两个人却都茫然无知。
此时他也不提为什么不来寻自己。
三秋初来京都,什么都不知道,她又从何寻起。
只是那魏荣的事,他需要跟三秋说清楚,即使是她要另找新欢,给人当妾都不是一条好路。
“魏家世代从商,裕衡商行也算规模不小,家中人口颇多,魏荣有嫡母庶母,兄弟姐妹们七个。他房中有正妻一个,小妾三人……”乔九说得很慢,这些都是白日才让人查来的。
他不好直说小妾在房中算什么,以三秋的聪明,应该知道这些小妾只怕连临桐县里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都不如,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主家,不能拥有自己的小家庭。
王三秋用手托着下巴,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魏荣有几个小老婆跟她有什么关系。
等到乔九话语稍停,才抬头看来:“乔大人,你呢?”
乔九不答,默默看着她,半响才道:“我若是说我一直是孤家寡人,没有你想象中的妻妾侍婢,也没有寻花问柳,你相信吗?”
果然,王三秋瞠目结舌,一脸的不相信。
她可是亲眼所见的,那些花花草草莺歌燕舞会是假的不成。
可是她同样也听到那几个人对云娘子说奖励的事。
虽然当时隔着一段距离,那几句话还是落入她的耳中‘谁要是能讨得乔大人欢心,就打赏百两银子。’
看来这百两银子的赏钱不好赚啊!
眨眨眼,王三秋开口道:“我若是说,我对魏荣不感兴趣,没有想过给人当妾,就连砍青节都是被逼着参加,也没有喜欢过其他人,你相信吗?”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样的表情,想笑又感觉无法相信,看来昨天两人都是误会。
一层横亘在两人心上,肉眼难见的薄冰慢慢消融。
王三秋垂下眼帘,低声道:“乔大人,你的伤口还疼吗?”
“早已经好了!”
“我可以……看看吗?”王三秋抬眼看他,眸中带着别样的情愫。
三刀六洞的刑罚之后还有肌肤之亲,自己这是逾越了。
乔九丝毫没有迟疑,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早已经淡去的一道疤痕。
王三秋走到近前,蹲身,伸手摸向那一处刀疤,小心翼翼,好像只要重一点,乔九就会疼痛一般。
有宫中的秘药在,这些伤口其实只用了半月就痊愈了,跟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痛比起来,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算重的。
见到三秋轻轻抚摸自己伤疤的手指上,还带着斑斑点点被烫伤后留下的暗沉,乔九眸色渐深,他一把握住那只手,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声音低沉:“三秋,对不起!”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对不起了!
王三秋微微一挣,想要从怀里挣脱出来,她怕自己会痴迷其中不肯离开。
乔九却紧紧握住不松手,他一直没有机会到大余渡去找她,还以为从此天人一方,没想到三秋为了自己独自来了。
此时说什么他都再也不肯放开。
王三秋不再挣扎,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对不起!她等待一年,奔波千里,终于等到这句话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乔大人,有这句话,你我之间的事也算平了!”
自己挨一鞭,乔九受了三刀,所有的前尘哀怨已经没有了!
“只是大人吗?你还是叫我九哥吧!叫九郎也可以,也能更亲近些。”乔九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听出乔九话里浓浓情意,王三秋红脸,蹙眉:“九……哥,我是要回大余渡的,你我二人身份有别。”
乔九叹息一声,却是不放开:“人人都看见高官厚禄,可谁又知道高处不胜寒的苦处。
我也想回大余渡去,看那方山水,听那里的渔歌。”
每一个见到他的人或者阿谀奉承,或者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每一句话都要揣摩推测,走每一步都需要考量思忖。
只有面对王三秋时,他才能回归最本真的性情。
他松开手,让王三秋挨着自己坐下,有些事也应该跟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