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斯颜抱着一堆食材,回到嘉文的套房时,他已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双手抱胸,两条长腿蜷起来,搁在沙发的扶手上,象一个超大号的婴儿。
四周很安静,空气里只余空调嗡嗡的转动声。
真是,悃了也不会拿张毯子盖上? 不过,这家伙,睡着了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象个大孩子。
斯颜笑着摇了摇头,放下东西,蹑手蹑足地进了他的卧室,从床上取了羊毛毯回到客厅。
嘉文睡得很沉,长睫轻垂掩住了黑亮爱笑的眼眸,日光灯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微微的暗影,因为高烧的关系,嘴唇干枯,两颊逞病态的嫣红,下巴上隐隐冒出青髭,睡袍的领口大刺刺地敞着,露出性感结实的胸肌。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嘉文。
原来他的确有骄傲的本钱。 哥哥斯哲身高跟他其实差不多,但是跟嘉文一比,就太过纤弱斯文,失了些男人的力量之美。
他的身体强壮结实,又不是那种肌肉男,匀称优雅,令人联想到一头尊贵的猎豹。
她忍不住猜想:为了练就这样一副几乎堪称完美的身材,不知他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在健身房里?
许是窝久了不舒服,嘉文低喃着翻了个边。
斯颜吓了一跳,心突突乱跳,不敢再看,胡乱地把毯子盖到他的身上,红着脸转身进了厨房。 嘉文是在食物的清香中醒过来的。
空气里有大枣的甜香,和小米粥的清香,闻着那股香气,他有一瞬间的怔忡,竟不知置身何处。
在他那张意大利纯手工的桧木西餐桌上,放着一只精致的不锈钢锅,淡淡的白烟从锅盖的蒸馏孔里袅袅地升起来,向四周慢慢弥漫开来。
斯颜静静地坐在餐桌旁,面前摊着一本笔记本,乌黑直长的秀发如瀑布般垂在肩上,左手托腮,右手白皙的指间夹着一管女性味十足的粉色圆珠笔,不时地伏案写着什么。
暮色从她身后的落地窗帘里透进来,整个人沐浴在夕阳里,使她的五官蒙在一片淡淡的金色里,看不真切,透着股朦胧的妩媚感。 家之于他,早已成了寂寞的代名词。
每当繁华落尽,喧嚣过后,相比独自窝居在这空旷的公寓,他宁愿选择住进热闹的酒店。
他从来不曾在意,更不曾把它当成可供休憩的港湾去用心地经营。
有多久了?他的家里没有出现过这么温馨宁静的画面。
这个昂贵空旷的房子,因了她的介入,有了生气,变得生机勃勃。 望着她恬静的笑颜,那颗寻寻觅觅,沉浮躁动了多年的心,忽然找到了归依。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掀起唇角,露了个会心的微笑。
那个笑容如春天涓涓的溪流,似冬日温暖的阳光,流进他干涸的灵魂,照亮他晦暗的心房。
令他——怦然心动。
象是感应到他的视线,她偏过头来,撞到他黑亮的眼睛。
斯颜放下手里的圆珠笔,嫣然一笑:“你醒了?我煮了红枣小米粥,要不要吃一点?”
他呆望着她,心神恍惚。
“怎么,”她走过去,戏谑地微笑:“不会是烧得糊涂,不认识我了吧?”
他情绪激动,陷在感情的泥沼里,无法自拔。
“我看看,”斯颜收起笑,伸手探上他的额:“明明退烧了啊?”
他象被电触了一下,仓卒地跳了起来,抢到餐桌旁:“我要喝粥,我饿了!”
错觉,绝对是错觉!
他肯定是烧坏了,产生幻觉,才会对这小丫头产生感觉。
“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斯颜含着笑跟过来,拍开他的手:“先去洗把脸,我帮你盛。”
“哦,好!”嘉文不看她,迅速站起来,逃进洗手间。
该死!她只是轻颦浅笑,居然令他产生了冲动。
那怎么行?她是亦辰的妹妹!
亦辰是谁?他最好的哥们!
所以,斯颜等于是他的妹妹!
最重要的是,他明明知道她心里喜欢的是亦辰。
他郑嘉文怎么可以做对不起哥们的事?
原本以为他肯定不会理睬,或者至少也会反驳几句,哪知道这么听话,居然真的乖乖去洗脸?
“咦?”斯颜诧异地眨了眨眼睛,望着他仓皇的背影,不解地撇了撇唇:“他怎么了?脑子短路了?”
他将笼头扭开,哗哗的水流出来,直接把头伸到笼头底下,任冰冷的水柱冲刷着他滚烫的思绪。
冷静,再冷静一点。
“喂,”久等不见他出来,斯颜有些担心,跟过来,轻敲洗手间的门:“嘉文,你没事吧?”
没事,他怎么可能会有事?
还好,果然是烧糊涂了,冷水冲一冲就好了。
对着镜子,嘉文轻吐了口气,胡乱扯了条毛巾擦了擦头发,拉开门,朝倚在门边的斯颜轻佻地挤了挤眼睛:“才这么一会不见,就想我了?”
“呸!”斯颜红晕满面,瞪他一眼:“又胡说!”
是哦,他还是那个油腔滑调的郑嘉文,一点也没有变。
高烧,或许可以暂时削弱一个人的体质,却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本质!
“嘻嘻,”嘉文一脸得意,笑嘻嘻地越过她,走到餐桌旁:“这么贤慧,又是照顾,又是煮粥,是不是想当我老婆啊?”
“郑嘉文!”斯颜气结:“你再满嘴胡说八道,我可走了!”
见她气得跳脚,诡谲的气氛已一扫而光,嘉文不禁暗自得意。
了不起啊,郑嘉文!随口几句话,将尴尬化于无形,真是想不佩服自己都不行啊!
他笑弯了眉毛,也不用汤匙,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
“呀~”斯颜阻止不及,嘉文已被粥烫到了舌头。
“啊,烫烫烫~”他张着嘴,竖起手掌,不停地往嘴里扇风,一迭连声地大叫。
斯颜先是一惊,后来瞧见他滑稽的模样,“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谁让他老是口头戏弄她?活该!
“呀,你太没良心了吧?”嘉文叉着腰,斜觑着她怪叫:“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病倒的?”
“谁让你逞英雄来着?”斯颜才不领他的情。
那么冷的天,又下着雨,跑到海边去吹风,还硬充好汉,脱了外套给她,不感冒才怪!
“好啊,你过河拆桥!”嘉文指着她,做痛心疾首状:“早知道你如此忘恩负义,我真不应该把外套借给你!”
“还说呢!”斯颜笑吟吟地睇着他:“你那外套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臭烘烘的,差点没把我熏死!”
“嘎?”嘉文怔住,恍如晴天霹雳炸在耳边,俊脸爆红。
还有这种事?难道,他忙晕了,忘记送洗?
他忙忙地拉起举起袖子送到鼻子底下嗅。
“哈哈~”斯颜见他居然上当,笑得差点岔了气。
“好啊,没大没小,竟然敢戏弄我?”嘉文惊觉上当,又气又糗,曲起手指就往她头顶敲下去。
就说他郑嘉文是很有品味的!
邋遢二字与他绝对无缘!
“哎呀!”斯颜抱着头逃到沙发旁,站住,回首望他,明眸里含着薄薄的嗔怒:“干嘛敲我的头?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听着她柔声的抱怨,嘉文顿住脚步,望着她,心突然跳得好快。
明亮的灯光从头顶上泄下来,跳跃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吻在她雪白的脸颊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慧黠灵动,红唇微噘,带着点轻嗔薄怒。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贴住那张被灯光炫亮的小脸,想抱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想吻住她微微翘起的红唇……
疯了,疯了!
他猛然甩头,想甩掉脑海里纷至沓来的绮思丽想。
“咦?你用冷水洗头了?”冰冷的水珠飞溅到斯颜的脸上,她一脸错愕地责备:“你疯了?烧刚退,就洗冷水!真是受不了,病死活该!”
她一边念叨,一边走进了浴室,从架子上拿了一条毛巾过来:“哪,快擦一擦。”
“不用你管,你回去吧!”嘉文不去接毛巾,瓮声瓮气地赶她走。
“好,等你擦干了头发我就走。”斯颜微笑,以为他怕麻烦,索性踮起脚尖,直接把毛巾蒙到他的头上。
来不及闪避,淡淡的幽香袭来,她柔软的身体已靠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的V领毛衣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身体曲线,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隐隐约约的*,他呼吸一窒,心跳忽然乱了节拍。
不管了,这是她自找的,他分明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SHIT!”嘉文低咒一声,一把扣住斯颜的手腕,用力一扯,把她柔软娇小的身子紧紧地锁在怀里,垂着头,目光如兽般狂野,紧紧地盯着她娇艳的红唇。
“你想……呜……”斯颜一惊,来不及意会,他火热的唇已覆上她柔软的唇瓣,她的抗议与惊呼被他吞入腹中。
斯颜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惊骇地瞠圆了眼睛。茫然地瞪视着眼前突然放大了数倍的俊颜,脑子呈现一片空白——怎么回事?
本来拼着受她一巴掌,谁知她完全没有挣扎和反抗,这无疑给了嘉文莫大的鼓励和信心。
“闭上眼睛。”他柔声诱哄,声音沙哑性感,一手勾着她的腰,另一手累松地扣住她的后脑,以舌尖挑开她的唇,他的舌头灵巧地探入她的嘴唇深处,熟练地与她纠缠。
红枣的甜香,小米的软糯,从他舌上传递到她唇内,再加上灼热的男人体息,几乎熏昏了她的理智。
她身上没有刺鼻的香水味,散发出阵阵少女特有的幽香,淡雅而清新;她的唇瓣又香又软,她的味道甜美而干净,引诱他深深地沉伦……
“放……呜……”似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斯颜开始剧烈地挣扎。 她喘息着,退后一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得一个趔趄,跌倒在沙发里。
她惊惶地退到窗户旁,紧紧地拽着落地窗帘,慌乱又愤怒,气得全身都在抖。
“咳,”看着她震惊到发白的小脸,一丝罪恶感从嘉文的心里升起来。他轻咳了一声,有些无措地抓了抓头,说:“我警告过你了……”
咦,这样说好象不对。
似乎有把责任推给她的嫌疑。
嘉文想了想,急切地改了口:“不对,我的意思是……”
“不要过来!”斯颜打断他,把身体藏到窗帘后,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
是她的错,她不该轻易地相信他。
更不该轻率地闯进单身男子的公寓里,给了他幻想的空间,现在再来讨论责任,岂不是自取其辱?
嘉文热切地望着她,一肚子话积在心里,不知该说哪句。
“颜颜……”我喜欢你?
不行,这样煸情的话好象有些说不出口。
而且,现在的时机不对。
她对亦辰的暗恋才刚刚曝光,没有来得及平复旧的伤痕,他突然这样说,肯定会让她觉得他虚伪,轻佻,不负责任,甚至认定他是个乘虚而入的小人!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平时能言善道他,急切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正确地表达自己的心境?
“对不起。”斯颜再一次冷冷地打断他。
“嘎?”嘉文呆住。
那本来是他的台词,她怎么抢先说了?
情况有点诡异,本是他强吻了她,为什么道歉的却是她?
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样想的?他真的琢磨不透了。
“再见。”斯颜深吸一口气,勉强整理好心情,笔直地朝门口走去。
不,是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