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同志,陆军学院赴南疆实习干部学员集合完毕,应到三十五人,实到三十五人,请指示,大队长武绍庭。”
“稍息”
“同志们,稍息......我代表全师官兵欢迎你们的到来......” 我们真真切切的到了战区,但不是前线,这里隐约的能听到炮声,略微能感受到战争的气氛,却看不见任何敌人。
部队的首长只是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简单的介绍了战区情况,就派专人连夜用车把我们安排到距离前线还有上百公里的“后方”
全军几十所院校的实习学员几乎都集中在那个叫云峰的小镇里,从地图上看距离老山估计得有上百公里,这算哪门子前线呀?
我和林小天一下车就急了,大老远的奔来,没听见枪响就给发配回来,这跟在家有何区别?
区队长告诉我们不要着急,前边部队等着换防,我们暂时在“后方”休整,过几天参加他们的临战训练,然后视情况有可能参加实战。 其实我和林小天听那个师政治部主任讲话就明白了,说是对我们采取重点保护,说白了就是不想让大学生死在这,再就是根本没瞧得起咱们那两下子。
“小天,咱们得说服区队长、大队长他们,主动请战啊,有没有两下子得拉出来骝骝,就这么窝着还不如不来呢。”
“区队长和大队长他们也着急,不过,他们也没有办法,人家部队可是把咱们这伙学员当累赘,嫌咱们跟着添乱。”
小镇上几乎都是军人,老百姓很少,大部分人家里住的都是军人。除了参战部队的后方指挥机关,野战医院,再就是我们这些前来实习的各路人马。
据区队长说,来实习的还有好几所陆院的学员,其他的都是后勤、技术专业,我们下步计划就是跟这伙人比武,主要对手就是那几所指挥院校尤其是陆军学院的学员。 由于实习期间有严格的纪律,没有分散到实习部队之前,所有参战学员必须统一行动,任何人不得外出。我和林小天住在一户汉族老百姓家里,房东是一对老两口,沉默寡言一天也不说一句话,反正他们那的方言说不上香港话还是台湾话,说了咱们也听不太懂。我们憋得要死,可没有办法,只好蹲在驻地的一个破院子里,眼望着四周的群山。
“穆童,你眼睛直勾勾的,想什么呢?是不是还捉摸车站前那一幕?”
林小天说的车站前那一幕是指我和乐红再次见面的事。
半个月前,也就是那份血书交到院长手里的第五天,院党委开会就确定了我们参战实习的事,那封血书还作为学院毕业学员的心声上报到军区,军区首长也传阅了。学院原则上同意我和林小天的参战请求,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就是我们的父母必须来信并签字支持儿子的实习决定,如有一方不签字此事免谈,马上换人。
父母的来信签字并不难,尽管他们当初就不支持我们报考军校,但都属深明大义之人,对儿子的热血忠肠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很快就收到他们泪水沾湿的回信。 学院考虑问题非常人性化,临出发前给了赴前线实习学员一天的假期,说是做准备工作,其实就是让家近的同志回家道别,也许这辈子都看不到父母喽。
我和林小天当然是毫不犹豫的乘火车回家。
在家的时间估计有两个小时左右,也就一顿饭的功夫,父母满嘴都是上火起的大泡,可他们怕我难过,都装着很高兴的样子,忙前忙后的做了我这辈子再也没享受过的好饭好菜。我爸特地从饭店带回来瓶茅台酒,爷俩喝了个满面红光,那也是第一次跟我爸喝酒,一次就把老爷子喝醉了,可我知道老爷子的酒量,根本不可能喝醉,他是怕我难过才故意喝的高兴喝的痛快喝的酣畅淋漓。
饭吃完后,我还捉摸到底去不去乐红家楼下看上两眼,因为当时的心境就是他妈再也回不来了。
又是一个没想到,乐红居然跑到我家来了,她红肿着双眼,一看就知道是为我哭的,这让我深受感动。 本来就不想让父母去送我,因为我妈肯定得哭,我实在不想弄出那么个悲惨凄凄的场面,哥们儿此去乃壮士出征,不弄眼泪巴擦儿女情长那套路子。正好乐红前来,我就把穿衣戴帽准备送行的父母关在门里。
“穆童,还有多长时间?”
“没多长时间了,林小天在车站等着呢,我们得赶快过去,误了火车可不得了。”
“穆童,我去送你。”
我没吱声,不知怎么了,我非常想跟她多呆一会儿。
“穆童,你恨过我吗?”
我还是没吱声,背着军挎兜往前走。
去车站的路上,乐红一直都在哭哭涕涕,我还挺纳闷呢,咱们不是黄了吗?哭个啥子嘛?
“穆童,听金玲说你们今天回来,我也就跟她一块回来了,你可得当心点呀,别让大家为你担心。”
“没事,我有避邪之法,‘欲练神功,必先......’”当时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差点把那句不着四六的口诀倒出来。
“那你也得小心,人家都快急死了,一定给我写信......”
林小天和金玲很早就在站台上等我们了,他两旁若无人的搂抱一处嘴对着嘴咬起来没完。
这场面让我和乐红不知所措,按说咱们这关系也不知道算不算合好,该不该象林小天金玲似的咬一把,我们连手都没拉,一直傻站在那看着他们狂吻狠咬。
看了一会儿都替他们累,就转身看着乐红,眼里充满了渴望,她也与我一样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我们彼此狠狠的注视,那感觉非要把谁硬印在自己的眼底不可。由此我也对什么乐呵呵的敲锣打鼓“送郎上前线”的情景表示深深的怀疑,坚决送情郎上前线没问题,关键是乐呵呵,装肯定装不出来,那时想不哭都不成。
汽笛声声,林小天终于和金玲撒开了搂抱,两个军人也上了火车。
两个女孩子就眼泪汪汪的站在车窗下,我们撵也撵不走。
又是一声长笛,火车已经启动,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迅速把军挎包里的一样东西交到乐红伸着的手里,我们的手再次轻轻握了一下。
那是很早以前用我投出的第一颗手榴弹弹环做链,用一颗手枪实弹弹头做坠的“军中工艺品”项链。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还真他妈一定得还。”要不是我狠狠的瞪他一眼,林小天差点卖弄出个乌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