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养精蓄锐也不是闷头大睡,午后长生倒是想要小睡片刻,却怎么也睡不着,此前他只是想到要为龙虎山出力,却忽略了一个细节,他练的不是正宗的龙虎山武学,若是争着抢着代龙虎山出战,会不会被人诟病龙虎山无人。
思虑良久始终拿不定主意,干脆穿鞋下地,带上银钱去了东面镇子,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包茶叶,他想去向大忠真人求教,此前大忠真人还派人送了个大瓜给他,他一直没来得及过去道谢。
大忠真人的徒子徒孙也不少,明天就要比武甄选,免不得有人过来向他请教,长生先后去了两次,大忠真人的家里都有人,他也没能进门,直到傍晚时分第三次去,才终于见到了正在路旁撒尿的大忠真人。
“哎哎哎,别走别走,”大忠真人喊住了想要调头的长生,“我知道你来两回了,这群小兔崽子着实磨叽,我刚把他们给送走。”
“拜见师叔祖。”长生稽首见礼。
大忠真人提上裤子,手指树下的石凳示意长生过去坐,“哎呀,人老尿多,莫怪莫怪。”
尊卑辈分此时看的极重,二人之间差着辈分,大忠真人坐,长生只能站着,大忠真人拽了两把,长生始终不坐,大忠真人也就不再勉强,“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担心接下来还会有人来找大忠真人,长生便不敢耽搁,意简言赅的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长生说完,大忠真人莞尔笑道,“你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龙虎山的道士?”
“当然是。”长生说道。
“那不就得了,”大忠真人说道,“当掌教师兄出面救你的那一刻起,垂涎武功秘籍的这个黑锅龙虎山就已经背上了,你以后成就越高,那些江湖中人骂我们就越狠,是何缘由?心生嫉妒呗。”
大忠真人四顾无人,低声说道,“混元神功失传多年,谁也不曾见过,倘若有人怀疑质问,你不会蠢到自证己罪吧?”
“不会,”长生摇头,“我练的不是混元神功,是赤阳神掌和玄阴神掌。”
“孺子可教。”大忠真人拿起长生放在石凳上的茶包,打开闻嗅,“嗯,不错。”
“师叔祖,不但我的内功不是本门的,连我练的武功也不是本门的。”长生又道。
“哎哟,这个容易被人看出破绽,你练的是谁家的武功?”大忠真人问道。
“这个不是我自秘籍上学的,而是我自创的。”长生回答。
“你毛儿还没长全呢,就自创武功?”大忠真人笑问。
长生不知如何接话,实则他练的也不是武功,并没有具体的武功招式,只是与敌人动手时所遵循的几大原则。
见长生尴尬,大忠真人摆手说道,“行啊,行啊,这些都是小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只要别被人抓住把柄说你偷师盗艺就成。”
“那倒不会。”长生摇头。
“你就别纠结内功和武功了,”大忠真人说道,“自己人也不说假话,咱家的武功和内功都稀松平常,除了天师嫡系血脉练气能快一点,其他道士都快不到哪儿去,法术才是咱家的强项,不管是上清三山,还是太清五岳,亦或是玉清九州,咱家的法术都是首屈一指的,接下来你好生修炼法术也就是了,只要你修炼的是龙虎山法术,就是我龙虎山的道士。”
大忠真人的一席话彻底解开了长生的心结,大忠真人说的对,龙虎山不同于寻常江湖门派,他们是道家教派,法术才是看家本领,只要以后使用的是龙虎山的法术,自己就是龙虎山的道士。
“多谢师叔祖解惑。”长生深揖行礼。
“行啊,回去准备吧,明天四更又得大起。”大忠真人摆手。
长生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师叔祖,明日比武也可以使用法术吗?”
“当然可以啊,我们的武功稀松平常,临阵对敌必须借助法术提升威力。”大忠真人说道。
“啊?”长生好生愕然,“可以用法术啊,可是我不会呀。”
“啊什么啊?你都不曾授箓,自然不会法术,”大忠真人站了起来,“再说了,你会的人家也不会呀。”
“那我明天不一定能赢。”长生心乱如麻。
“报名的两三百人,还该你赢吗?”大忠真人笑道。
大忠真人说的是实话,长生无法反驳也无心反驳,再度道谢行礼之后怏怏回返。
他原本是想来寻求指点的,此时倒是解了心中疑惑,却多了忐忑担忧,他原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却没想到比武之时还可以使用法术,他对法术是一窍不通,无疑吃了大亏。
不过大忠真人说的也对,他会的人家也不会,他原本是不想使用混元神功的,但对手一旦使用法术,他也只能以内功相抗衡,不过毕竟都是自己的同门,也不能下手太重,但是这个尺度不好拿捏,只能明天临场发挥,随机掌握。
走到山腰处往南眺望,发现天师府东面的广场上有不少道人正在忙碌,观其情形貌似是在为明日的比武整理场地。
他本以为两百多人比武较技,偌大的广场至少可以整理出四块场地同时进行,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比武用的场地只有一块儿,位于广场中央,由于刚刚开始动手,便不知道是要搭台子还是起围栏。
这一晚长生睡的并不好,自从他来到龙虎山,山中的道人都对他颇为友善,他也很珍惜这种和谐的氛围,但这次比武甄选势必会引起纷争,要知道名额只有两个,而报名的却有两三百人,大浪淘沙,残酷非常。
临近四更,长生起床洗漱,穿戴整齐赶往山下。
到得来到南侧山腰,长生这才发现广场上并没有搭建台子,也没有立上围栏,昨夜的那些道人只是将广场正中的太极八卦图案用朱漆重新涂刷了一遍。
龙虎山东面的广场很大,单是内圈儿的阴阳太极就有三丈见方,算上太极之外的八卦符号,整个阴阳八卦图案能达到九丈。
早会照例由住持张善主持,由于只是自己人互相切磋,张善也没有太过正式,随意诫勉了几句 勉了几句便说明了比武的规则,广场正中的太极图案就是场地,三丈见方,徒手对阵,出圈算输,比武较技之时点到为止,不可痛下狠手。
至于比武的方法也很简单,并没有采用两两对战的方式,而是采用了江湖上常见的打擂台。
打擂台这种方式其实并不是非常公平,因为胜者需要一直留在台上接受挑战,不过长生也能理解张善等人为什么要采用打擂台的方法,因为这种方式没有明确的排名,可以顾全大部分人的面子,倘若采用二进一的方法,排名就会很清晰,排名太靠后的人脸上肯定挂不住,比到最后一定会火药味十足。
比武由三名罗字辈道人旁观裁决,长生认得其中一人,乃当日自义庄全力维护他的付东道人,付东乃是本名,其道号当为罗东子。
为了防止有人打红了眼,或是死不认输,罗东子三人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面铜锣,当三人感觉胜负已分时可以随时敲锣叫停。
张墨今天来的有点晚,来到之后与张善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二人带着几个罗字辈的道士匆匆上山去了。
由于谁也没想到比武甄选会采用打擂台的方式,比武正式开始之后便无人下场,第一个上去的人要么一直坚持到最后,要么中途被人打出来,这个道理傻子都明白。
眼见无人下场,长生便朝着太极图案走了过去,他不想因为比武甄选而与众人闹得不愉快,不管谁在场中,他主动上前挑战都会令对方心中不快,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只能反其道而行之,自己先上场,别人再来挑战是别人的事情,总之他本人对任何人都没有敌意。
眼见他主动下场,原本还在交头接耳的众人纷纷噤声转头,疑惑且惊诧的看着他。
“无量天尊,诸位道友请了,”长生稽首冲众人行礼,“我虽然入门时间较短,但先前曾受师门大恩,急于建功报恩,就由我抛砖引玉,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长生话音刚落,一个年轻道人便自远处拔地而起,飘身落到了他的对面,“我来!”
长生不认识此人,但他对此人却有点儿印象,因为几次偶遇对方都会用敌视的眼神看他,他来龙虎山也没得罪过谁,仔细想来此人对他如此仇视,很可能与倪晨伊有关。
这年轻道人当有十八九岁,身形瘦长,面目俊朗,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丝憎恶神情,毫无疑问,对方这是将他视为情敌了。
“在下徐岳,请。”年轻道人抬手起势。
道人虽然有道号,但平日里彼此之间还是喊名字的比较多,除非跟长辈在一起才会刻意留心,眼见徐岳起势,长生也抬手回应,“请。”
徐岳是带着满腔怒火来的,锣响过后立刻欺身而上,右拳直取长生面门。
长生原本是面对徐岳的,待其冲过来时却突然转身背对,与此同时双手上举,抓住了徐岳的右手,转而耸肩发力将其甩了出去。
到得这时徐岳方才发现自己轻敌了,但他终究不是酒囊饭袋,被长生甩出去之后急忙凌空翻身,卸力落地。
不等他完全站稳,长生已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疾出右掌将其推出了太极圈外。
徐岳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推了出来,好生不忿,转身冲了回去,“你小子耍诈。”
长生本以为付东等人会敲锣制止徐岳,未曾想锣声并未响起,眼见徐岳又冲了回来,只能快速后仰避过疾扫而至的大力踢踹,转而双手后撑,反推借力,以双脚踢中了徐岳的右肩,不等其稳住身形,长生已然站到了他的面前,双手前推,赶在徐岳出拳之前将其推了出去。
此番付东等人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敲锣,“三生胜。”
徐岳连续两次被长生推了出来,压根儿就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输的很不服气,但胜负已分,他便是心有不甘也不能继续纠缠了。
不等徐岳走进人群,又有一人自东面入场,“在下王增志,道号三罡,请赐教。”
道人的道号通常都是辈分加名字最后一个字,不过也不全是这样,只要辈分不乱,后面那个字也可以用别的。
这个王增志长生也认得,此人与徐岳一样,都是倪晨伊的追求者。
长生抬手起势,“请。”
王增志身形魁梧,锣声响起之后大步前冲,与此同时暗提灵气,准备冲到近前再给与长生雷霆一击。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倒是冲过去了,但长生却不见了。
不等他止步回头,长生就在其身后大力的推了一把,实则此时用腿踢踹效果更好,但他不想搞的对方太过丢脸。
但他推的这一把力道不太够,王增志生生稳住了身形,铆足力气转身挥拳。
但等他转过身来,长生又不见了,不等他四顾寻找,长生已经自后面揽住了他的后腰将其甩了出去。
王增志倒是认输了,也没有再冲回去,但他却输的好生憋屈,长生的移动速度太快了,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起初广场上还有人窃窃私语,但在长生连胜五场之后变的鸦雀无声,连续五场,长生压根儿没给对手展现实力的机会,而且他还不是将对手打出去或踢出去的,而是将他们推了出去,转了出去,甩了出去,这可比把人踢出去或打出去要难多了,这说明长生压根儿没尽全力,还有大量后手。
对于自己能够取胜,长生也并不感觉意外,自己绞尽脑汁,穷极心智方才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路,又在这条路上勤学苦练,挥汗如雨,脑力和体力的双重付出,怎么可能一无所获。
众人并没有因为长生连胜了五场而怯战,反倒有越来越多的人要上去与他比试,众人都对他诡异的身法异常好奇,其出招的刁钻角度和流畅的腾挪辗转也令众人大开眼界。
又打几场,一如先前那般,谁也打他不着,谁也躲他不过,一个回合势必出局。
就在众人争抢着想要下场时,张墨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名录看了一眼,转而抬头看向长生,“敢不敢打两个?”
长生本想说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但是想到众目睽睽,自己实话实说很容易被人诟病狂妄,便缓缓点头,“可以一试……”